高高举过头顶,声音亮得像劈开乌云的雷:“老周你看清楚!这不是胡闹!这是李大爷写的‘鸽子飞了又回来’,是王老师写的‘月季谢了明年开’,是那个高中生写的‘奶奶的皱纹里都是爱’——这些字里有血有肉,比你那些装腔作势的‘圣人诗’烫得多!”
他抓起张老师的诗集,“哗啦”一声撕成两半,把其中一半塞进火里。火苗舔着纸页,“蒹葭苍苍”四个字在火中蜷成蝶,却没烧到他手里的另一半。“诗不是供在庙里的菩萨!”他把带火的半张纸往地上一摔,火星溅在众人脚边,“是长在泥里的草!烧得掉纸,烧不掉心里的光!”
老周被他眼里的火吓退了半步,火把“哐当”掉在地上,被阿禾一脚踩灭。潮湿的水汽里,烟圈打着旋升起,像群没散去的问号。
一尘忽然把手里的稿纸往人群里一撒:“谁想写诗,现在就写!写在地上,写在墙上,写在老槐树上!让他看看,这巷子里的诗,烧不尽!”
张老师第一个捡起笔,在树干上写下“风是树的诗”,笔尖划过树皮的声音像在唱歌。孩子们用粉笔在地上画满歪歪扭扭的句:“我的鞋里有星星”“月亮在井里洗澡”。王师傅抡起锤子,在祠堂的石碑上凿下“铁会开花”,火星溅在字上,像给每个笔画点了金。
老周站在人群外,看着那些发烫的字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像场盛大的光。他突然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张揉烂的纸——是他早逝的儿子写的,“爸爸的酒杯里有愁”,墨迹早就干了,却被他揣了十几年。
天快亮时,老槐树的树干上已经爬满了诗,像件缀满星光的衣裳。一尘摸着那些带着体温的字迹,忽然明白张老师说的“诗是心里的花”——原来最烈的火,也烧不死破土的芽;再硬的墙,也挡不住要绽放的光。
巷口的第一缕阳光落在“铁会开花”四个字上,凿痕里的露水闪着亮,像谁没擦干的泪,又像谁眼里燃着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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