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孩子们送来的诗稿，有的写在练习本上，纸页边缘卷着毛边；有的画在彩色卡纸上，旁边还贴着星星贴纸。他在一堆诗稿里翻到本薄薄的册子，封面是手绘的雏菊，黄色的花瓣，绿色的茎，画得不太圆，却透着股认真劲儿。书名是《墙角的花》，字迹是铅笔写的，大概是个刚学写字的孩子，笔画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很用力。
翻开第一页，就看到那首同名小诗：“砖缝里的种子，顶着碎石发芽，细雨里展瓣，风里举着小小的黄，不声不响，却把春天顶进了墙。”一尘的指尖轻轻抚过“顶着碎石发芽”这几个字，铅笔的痕迹深深浅浅，像是写字的孩子太用力，把笔尖都摁断了。他忽然想起刘护士说的“小女孩把兔子玩偶扔在了床底下”，或许她觉得自己像被扔掉的玩偶，没人在意，可这诗里的种子，不也没人在意吗？可它还是开了花，把春天都顶进了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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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抽屉里拿出张米白色的便签纸，是张老师从老家带来的手工纸，摸起来糙糙的，带着草木的气息。他用钢笔把这首诗抄下来，字迹尽量写得圆一点，像小孩子的笔迹。抄完后，又在旁边画了朵小小的雏菊，花瓣画得歪歪的，像刚从土里钻出来还没站稳。画完觉得少了点什么，又在花茎上画了只七星瓢虫，红底黑点，正慢悠悠地爬，像在说“别急，慢慢来”。
“一尘哥，咋这么急？”阿哲抱着一摞刚打印好的推文排版稿走进来，牛皮纸文件夹“啪”地放在桌上。他本来是来问排版字体的，可看到一尘蹲在书架前，额前的碎发都沾着汗渍，手里还捏着本翻得卷了角的诗集，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没了，眼里浮出担忧的纹路。
一尘抬头，把刘护士的话快速说了一遍，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儿童医院，白血病，化疗后不说话……咱们得带诗过去，得让她知道，有人在等她好起来。”
阿哲的手猛地攥紧了文件夹，指关节泛白。他认识那个医院，上个月去给住院的小孩送过绘本，知道血液科的病房有多安静，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的药水“滴答”响。“我跟你一起去！”他说得飞快，像是怕一尘拒绝，伸手就拿起桌上的诗集，指尖扫过《我微笑着走向生活》那页，“多个人多份力，我帮你拎书。对了，”他眼睛一亮，抓起外套就往门外跑，“咱们顺道去巷口的花店买束小雏菊，你看你刚抄的诗，她肯定喜欢！”
一尘被他拉着往外跑，手里的便签纸被风掀起一角，那朵歪歪的雏菊在风里轻轻晃。地下室的灯光落在他们身后，把两个匆忙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追赶春天的路。阿哲的声音在前头响着：“跑快点！说不定咱们到的时候，她刚好醒着，能听见第一句诗呢！”
风从巷口灌进来，带着桂花的甜香，一尘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诗集，忽然觉得这些诗像一颗颗小太阳，虽然光不大，却能照亮角落里的黑暗。他加紧脚步跟上阿哲，心里默念着：等见到那个孩子，一定要把“砖缝里的种子”读给她听，告诉她，她也是颗能顶开春天的种子，只是现在需要歇一歇，攒够了力气，就能开出属于自己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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