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在那三个字落下的瞬间凝固了,连吉他弦残留的微颤都敛了声息,只剩下阳光在空气中流淌的轻响。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落在小女孩身上——有阿哲指尖悬在琴弦上的惊讶,有张老师推了推老花镜的期待,有老周握紧铃鼓的紧张,像一圈圈温柔的涟漪,轻轻围拢着她。
一尘连忙将手里的诗稿递过去,纸页上的字迹是他前一晚特意用粗黑马克笔写的,每个字都大得像趴在纸上的小太阳,笔画圆钝,带着刻意的稚气,就怕她看不清楚。小女孩伸出小手,指尖还有些微微的颤抖,像刚破茧的蝶翼试探着触碰阳光,轻轻捏着纸页的边缘,指腹小心翼翼地蹭过纸面,仿佛捏着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一件稀世珍宝,怕碰碎了上面的暖意。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像给那些字迹搭了个小小的凉棚。目光在“星星是偷哭的孩子变的”这几个字上停留了好一会儿,黑葡萄似的瞳孔里映着字的影子,像在慢慢辨认它们的模样。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轻轻起伏,像揣了只小小的雀儿,小声地念了起来:“有个小孩总躲在被子里哭,眼泪掉在枕头上,变成亮晶晶的糖……”
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雨,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奶气,尾音微微发颤,却异常认真。每个字都像经过舌尖的细细品味,轻轻吐出来,带着诗里的甜,像在品尝一颗含在嘴里的水果糖,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甜香。阳光恰好落在她念到的那句诗上,把“亮晶晶的糖”几个字照得透亮,仿佛真的有糖粒从纸页里跳出来,在光里闪着晶莹的光。
念到“月亮婆婆看见了,把糖收起来,挂在天上,就成了星星”时,她的声音里忽然多了一丝好奇,像发现了藏在云朵里的秘密,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对天空的向往。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悄悄抬了一下,望向窗外被玻璃框住的一小块蓝天,仿佛能透过白天的光亮,看见夜里月亮婆婆忙碌的身影。
而当她念到“你看夜空里最亮的那颗,肯定是哭完笑了的小孩变的”时,她自己先弯了弯嘴角。那笑容很浅,像初春第一朵悄悄探出墙头的小花,怯生生的,却带着破土而出的力量,瞬间点亮了整个病房。阳光刚好落在她的嘴角,把那抹笑意镀上了一层金,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暖融融的。
刘护士悄悄退到了门口,背对着大家,浅蓝色的护士服被阳光照得泛着柔和的光。她的肩膀微微耸动着,像被风吹动的芦苇,一只手用手背轻轻抹了把眼角,却抹不掉眼底的湿意,另一只手捂着嘴,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她照顾这个孩子这么久,见过她疼得咬着牙不出声的模样,见过她望着天花板发呆的沉默,却从未见她笑得如此放松,如此真切,像被阳光晒化了的冰,露出了底下甜甜的水。
张老师和李老师也红了眼眶,两位老人的手在身侧悄悄拉在了一起,像年轻时那样相握,指腹的皱纹里都藏着感动。他们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小女孩的节奏,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声音在心底打着转,带着岁月沉淀后的温柔。阿哲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琴身微微震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像怕用音符惊扰了这份珍贵的宁静,只是用目光温柔地追随着她的侧脸。
编程的年轻人小宇举着手机,屏幕亮着,却忘了按录制键,只是任由镜头对着小女孩。画面里,她的侧脸被阳光勾勒出一圈柔和的金边,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光,像落了星星,连那顶歪歪扭扭的粉色针织帽,都显得格外可爱。老周则把铃鼓紧紧抱在胸口,像抱着自己的小孙女,脸上的皱纹里都盛满了欣慰,嘴角咧着,露出没牙的牙床,笑得像个孩子。
窗外的阳光正好,像被谁轻轻推了一把,温柔地漫过窗棂,落在诗稿上。那些被他们改得歪歪扭扭的字迹,被阳光照得暖融融的,笔画边缘仿佛在微微颤动,好像都活了过来,在纸页上跳跃、舞蹈。小女孩的声音、吉他弦残留的余韵、大家心底悄悄漾开的感动,还有阳光流动的声音,混在一起,在病房里轻轻飘荡,像一首没有乐谱的歌。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拥挤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