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筒子楼还浸在灰蓝色的薄雾里。苏晚月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动作轻得像只警惕的猫。隔壁房间传来小宝细微均匀的呼吸声，而属于陆行野的那半边床铺，早已冰冷空荡——他又是一夜未归，或者天不亮就离开了。这已是常态。苏晚月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嘴角抿成倔强的直线。这样最好，省得彼此碍眼。
她赤脚走到门后，从挂着的帆布包里，摸出那把冰凉的黄铜柄剪刀。指尖拂过锋利的刃口，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绪沉淀下来，如同给摇摇欲坠的灵魂注入一剂强心针。她熟练地将剪刀塞回枕头底下，柔软的棉絮被顶起一个尖锐而隐秘的凸起。做完这一切，她才像披上了一层无形的铠甲，开始新一天的挣扎。
洗漱，生炉子，熬上一小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米缸又快见底了。苏晚月盯着锅里翻滚的米粒，眉心蹙紧。摆摊卖蝙蝠衫赚的那点钱，除去还掉之前倒腾电子表欠的债，又补贴了娘家，剩下的买完粮票，已所剩无几。这朝不保夕的日子，像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寝食难安。必须找到更稳定、更能攥在手里的活路！
念头一起，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翻涌上来。80年代初，随着政策的些微松动，南方沿海城市的“三来一补”小作坊如雨后春笋。服装！对，就是服装！她有前世模糊的时尚记忆，对布料花色有种天生的敏锐。那些被国营商店嫌弃的“花里胡哨”的碎布头、零头布…在前世后来可都是抢手货！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底破土而出，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办个小作坊！自己设计，自己生产！
可钱呢？启动资金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苏晚月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堆用麻袋装着的、花花绿绿的零碎布头上。那是她这些天跑遍附近几个县城的供销社和国营服装厂的边角料仓库，用极其低廉的价格，甚至是用粮票换来的“垃圾”。别人眼中的废物，在她眼里，却是一块块色彩斑斓的拼图。
她放下粥勺，快步走到麻袋边蹲下，近乎痴迷地翻捡起来。桃红的斜纹布，嫩黄的泡泡纱，湖蓝的棉绸，还有印着小碎花的的确良……手指抚过那些粗糙或柔软的纹理，一种久违的、近乎创作的冲动在她胸腔里激荡。她拿起一块墨绿色灯芯绒边角料，又挑出一块奶白色的棉布，在晨光熹微中比划着，脑海里飞速勾勒：墨绿做底，奶白镶边，剪裁成简洁利落的小翻领…对，再配上两颗小巧的同色系盘扣……一个清晰的设计图在她脑中瞬间成型。
“没有缝纫机，就用手缝！没有店面，就在家里！” 苏晚月喃喃自语，眼神亮得惊人，像点燃了两簇小小的火焰。她找出针线簸箩，拿出最粗的缝衣针和结实的棉线。没有画粉，就用削尖的肥皂头在布料反面划出歪歪扭扭却异常坚定的线条。剪刀的寒光在昏暗的晨光中闪过，“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裁下第一片布。
针尖刺透厚厚的灯芯绒，手指很快被磨得生疼，甚至渗出血珠。苏晚月只是皱皱眉，将渗血的手指在衣角随意一抹，继续全神贯注地穿针引线。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墨绿色的布料上，洇开深色的圆点。筒子楼外渐渐有了人声，上班的、买菜的，脚步声、自行车铃声交织成市井的晨曲，都被她隔绝在外。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针线穿过布料的细微声响，和她胸腔里那颗因为希望而剧烈跳动的心。
日头升到中天，燥热弥漫。
苏晚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太久，腰背僵硬得像块石头。她放下手中初具雏形的半成品上衣，疲惫地揉了揉酸涩的眼。目光扫过墙角那几大麻袋的布头，再看看自己磨破渗血的手指和慢如蜗牛的进度，一股沉重的无力感猛地攫住了她。
手缝？杯水车薪！靠这样一针一线，猴年马月才能凑够买缝纫机的钱？更别提养活自己、摆脱困境了。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来，几乎要将她刚刚燃起的微弱火苗彻底扑灭。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刺耳的争吵声，隐约夹杂着“票”、“缝纫机”、“凭什么”之类的字眼。苏晚月本不想理会，但那“缝纫机”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她鬼使神差地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