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声掉在地上。苏晚月弯腰去捡,指尖触到冰冷的硬壳,那感觉一直凉到心底。办公室里其他两个年轻科员偷偷交换着眼神,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巨大的失望和冰冷的羞辱感,像这连绵的秋雨,瞬间将苏晚月浇了个透心凉。她默默捡起文件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转身,脚步有些虚浮地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身后,王科长尖利的声音还在继续:“…下次再送这种次品来,直接拉去废品站!”
走廊里昏暗的光线扭曲着。苏晚月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冰冷的瓷砖透过湿透的薄外套传来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怀里的文件夹变得异常沉重,里面那些凝聚了她心血的设计稿,此刻仿佛成了废纸。国营百货大楼这条路,彻底堵死了。周文斌的仿冒货在夜市低价倾销,国营渠道又将她拒之门外,难道她的小作坊,真的只能在这泥泞的夹缝里,无声无息地烂掉吗?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一点点收紧。视线再次被涌上的酸涩模糊,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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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哭。在这里哭,只会让那些人看更大的笑话。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一步一步,艰难地挪下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拖着千斤重的镣铐。一楼大厅里人声鼎沸,顾客们挤在柜台前争抢着为数不多的紧俏商品,售货员不耐烦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这热闹喧嚣的世界,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被拒之门外的、卑微的闯入者。
推开沉重的木门,冰冷的雨丝再次扑面而来。天色更暗了,雨势似乎也大了一些。苏晚月茫然地站在百货大楼高高的台阶上,看着雨水在泥泞的路面上汇成浑浊的小溪。下一步,该去哪里?她不知道。天地茫茫,竟似没有她苏晚月和小小作坊的容身之处。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强忍回去的泪水。
“姑娘?姑娘!”
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在身侧响起,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苏晚月茫然地转过头。台阶侧面,百货大楼高大的墙壁与旁边一条狭窄小巷的夹角处,支着一把褪了色的大黑伞。伞下站着一个约莫五十岁的女人,中等身材,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外面套着百货大楼统一的深蓝色罩衣,胳膊上还戴着“商品管理”的红袖箍。她头发花白,在脑后挽成一个利落的髻,脸上刻着风霜的痕迹,但一双眼睛却亮而有神,透着一种朴实的精明和不易察觉的关切。她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帆布包,看起来刚下班。
“姑娘,你…是不是找采购科的王科长谈事?” 女人走近几步,压低了声音,目光扫过苏晚月怀里紧紧抱着的、明显被打湿的文件夹,又落在她苍白失魂的脸上,带着了然和一丝同情。
苏晚月警惕地看着她,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把文件夹抱得更紧了些。在陆家老宅和百货大楼接连碰壁的经历,让她对任何主动接近的人都本能地竖起心防。
女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戒备,也不介意,反而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被雨声淹没:“别搭理王淑芬(王科长)那张势利眼!她那人,鼻孔都朝天长的!只认国营厂的公章和送礼的条子!” 她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随即话锋一转,眼神里透出一点光,“姑娘,你那工装…我看过!”
苏晚月猛地抬起头,黯淡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诧:“您…您看过?”
“就前几天,在夜市!” 女人脸上露出一丝朴实的笑意,“你当众撕那个假货周扒皮的仿冒裤子,硬气!我那会儿正好下班路过,瞧得真真儿的!你那裤子,版型正,料子也扎实,锁边儿都密实!比那些国营厂糊弄人的玩意儿强多了!” 她说着,还竖了个大拇指。
这突如其来的肯定,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光,刺破了苏晚月心头的阴霾。她没想到,那场带着破釜沉舟意味的当众撕假货,竟然被一个陌生人看在眼里,还得到了认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