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油布也湿了大半,但保护的很好。他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鲁的急切,几下扯开缠绕的细绳,撕开油布,从里面抽出一叠同样被湿气浸润了些许边缘、但字迹依旧清晰的文件,不由分说地塞进苏晚月冰凉僵硬的手里。
纸张冰凉的触感让苏晚月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看!” 陆行野只吐出一个字,声音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俯下,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将她完全笼罩在他湿冷的阴影和炽热的视线之下。
苏晚月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叠纸。纸张边缘的湿气,和他军装上不断滴落、砸在她脚边水洼里的雨水声,是她此刻唯一能感知到的真实。她木然地低下头,目光像生了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聚焦在文件抬头的几个大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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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城乡个体工商业若干问题暂行规定的补充说明》
红头文件!那鲜红的、象征着权威和政策的字头,像一道刺目的光,猛地刺进她麻木的眼底。
她的心脏似乎停跳了一拍,随即开始以一种病态的速度疯狂擂动。干涸的血液仿佛瞬间被点燃,轰地一声冲上头顶,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控制住身体的颤抖。视线死死黏在那份文件上,像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她几乎是扑了过去,手指因为急切而笨拙地翻动着冰冷的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目光在密密麻麻的铅字里疯狂地搜寻,掠过一条条枯燥的条款、一项项繁琐的规定。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煎熬。终于,她的视线定格在文件中部,一行被陆行野用粗重的红色铅笔狠狠圈出来的字句上:
“……允许具备一定生产规模和技术能力的城乡个体工商业户,在自愿互利的基础上,挂靠国营或集体所有制单位进行生产经营活动,接受挂靠单位的管理和监督……”
挂靠!
这两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带着撕裂黑暗的光芒,在她混沌一片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红旗服装厂!” 陆行野低沉而急促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她从巨大的震惊和不敢置信中猛地拽回现实。“区里的集体老厂!效益不好,但资质齐全,牌子硬!” 他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从胸腔里挤出来,“我跟他们书记谈好了!签合同!挂靠他们名下!你的作坊、设备、工人,原封不动!以后你就是红旗厂下属的‘特殊生产车间’!按规矩交管理费,利润分成按合同走!”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从文件下面抽出一份崭新的、还散发着油墨味的合同草案,塞到苏晚月手中。封面上,“红旗服装厂”、“特殊生产车间合作意向书”的字样清晰可见。合同下面,还压着一张盖着鲜红公章的介绍信!
公章!那枚圆形的、象征着官方认可和合法身份的公章,像一轮初升的小太阳,瞬间驱散了苏晚月心中所有的阴霾和绝望!
“这…这…” 苏晚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风中的落叶。她死死攥着那几张薄薄却重逾千斤的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她抬起头,目光死死锁住陆行野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狂喜、茫然和一种溺水者终于获救后的巨大虚脱感。
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三天,他消失的三天,就是去搏这个了吗?
在政策寒风凛冽的当口,在所有人都认定她这个“投机倒把”的个体户已经完蛋的时候,他硬生生从冰冷的条文里,从僵化的体制中,撕开了一道口子,给她抢回了一条生路!一条名正言顺、可以挺直腰杆走下去的生路!
“政策…政策允许吗?” 巨大的惊喜过后,理智稍稍回笼,巨大的不安和患得患失瞬间攫住了她。周文斌的阴笑,查封人员的冷脸,还在眼前晃动。
“白纸黑字!” 陆行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强大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