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风像浸了冰碴子的刀子,刮过荒废的旧砖窑区,发出呜呜的怪响。苏晚月缩在一堵断墙的阴影里,军用棉大衣的领子竖得高高的,依然挡不住那股子往骨头缝里钻的寒意。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王强,那个早年倒腾电子表时就认识,如今在黑市里门路颇广的“掮客”。王强搓着手,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安:“苏姐,再往里就是‘鬼市’了,三教九流,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为了一本账,值当吗?”
值当?苏晚月攥紧了大衣口袋里那个沉甸甸的小布包,里面是十根黄澄澄的“小黄鱼”(金条)。这是她瞒着陆行野,几乎抽空了“晚风”账上所有能动的流动资金,又搭上自己偷偷攒下的所有私房,通过王强的路子,在黑市上咬牙换来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金属,她想起的是陆行野被带走时,回头看她那最后一眼。没有惊慌,没有哀求,只有沉静的嘱托,和深不见底的信任。
“他等我三天。”苏晚月的声音在夜风里有些发颤,却异常坚定,“这账本,是唯一能翻盘的希望。”
周文斌嫁祸的那批走私相机,像铁证一样被从白菜窖里搜出来,人赃并获。陆行野为了不牵连她和厂子,主动戴上了手铐。所有人都觉得他完了,陆家倒了,她苏晚月也该树倒猢狲散了。连王强都劝她明哲保身。
可她不能。前世那种孤立无援、坠入深渊的冰冷感觉,比这夜风更刺骨。这一世,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枕下藏剪刀的懦弱女人。她有厂子,有脑子,更有豁出一切去救他的胆气。这黄金,这冒险,就是她砸向命运的铁拳!
王强叹了口气,不再劝,只猫着腰在前头带路。穿过几条堆满瓦砾、弥漫着尿骚味的小巷,眼前豁然出现一片诡异的“繁华”。没有电灯,只有零星几盏马灯、煤油灯,或是手电筒蒙着布发出的幽光,映照出影影绰绰的人影。地摊上摆着各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侨汇券、外汇券、皱巴巴的全国粮票、崭新的假商标、甚至还有几把锈迹斑斑的匕首。低语声、讨价还价声像鬼魂一样在阴影里飘荡,每个人都警惕地打量着陌生人。空气里混杂着烟草、汗臭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息。
苏晚月的心跳得像擂鼓,手心全是冷汗。她强迫自己镇定,目光锐利地扫过一个个摊位,搜寻着王强说的那个“老会计”的侄子。据说,那本记录了周文斌与某些人物资金往来、足以证明相机来源和嫁祸阴谋的关键账本,就在他手上。
终于,在一个最偏僻的角落,借着旁边人点烟的火光,苏晚月看到了目标。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戴着一副断了腿用胶布缠着眼镜的男人,蹲在地上,面前只铺着一块脏兮兮的蓝布,上面空空如也。他眼神惶恐,不停地东张西望,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王强上前,低声对了几句暗号。那男人紧张地看了看苏晚月,尤其是她那双与这环境格格不入、却异常沉静的眼睛,犹豫了一下,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
“东…东西在这。”男人的声音发抖,“我叔临死前交代的,说这是催命符,也是保命符…周…周家的人也在找…”
苏晚月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没有废话,直接从小布包里掏出两根金条,递过去。“验货。”
金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诱人却冰冷的光泽。那男人的眼睛瞬间直了,咽了口唾沫,颤抖着手接过,用牙咬了咬,又对着灯光看了看成色,脸上露出贪婪与恐惧交织的神情。他小心翼翼地将油布包打开一角,露出里面一本蓝色封皮、边角卷曲的笔记本。苏晚月迅速瞥了一眼,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字、代号和日期,几个熟悉的名称和金额像针一样扎进她的眼睛——没错,就是它!
“剩下的,交货付清。”苏晚月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就在那男人准备将账本递过来,苏晚月也掏出剩下金条的瞬间,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干什么的!站住!”
几道强烈的手电光柱猛地扫射过来,如同探照灯般打破了鬼市的幽暗!人影一阵骚动,惊呼声、奔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