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回到客厅,陪张伯伯和郎阿姨说了会儿话,她饮尽自己茶杯里的水,说:“伯伯、阿姨,你们该午休了吧?我先回去,下次再来看你们。”张伯伯和郎阿姨也不挽留,说:“好,过节回去看你爸爸,代我们问他好。周末或者放假没事,你就过来,不要客气的,来了就跟我们一起吃家常便饭,再不要买东西了。”出门经过厨房,她跟在里面帮忙的张姐姐道别,还没忘谢了保姆。张伯伯送她到房门口,郎阿姨一直送到院子外面,让她不胜惶恐。
中秋恰逢国庆,休三天假,肉鸡场给每个职工发两只屠宰真空保鲜光鸡作为双节福利。29号一下班她就背着两只鸡和朱师兄送的苹果,坐厂里班车到西关十字换长途车回家。到银城天已经黑透,坐公交车到火车站,步行回家,还没进院子大门,就看到父亲从传达室那边走出来,估计焦心等待很久了。她挽着父亲的手臂一起往家走。
爸爸让她洗洗早点睡,奔波了一晚上该累了。她洗漱的时候,爸爸又拿出几封同学寄到家里的信放在桌上。趁着洗脚的功夫,她一封封拆开来看了,心情有点沉重。这个时候,每个同学都和她一样,经历过从豪情万丈到现实残酷再到前途混沌,信里更多表达的是对校园的留恋和前路的疑虑。这回她学乖了,不等父亲问,主动报告每个来信人的情况,最后不忘问父亲:“这些信你要不要看?”父亲说:“不看,信里的内容你不是都告诉我了。”她伸伸舌头,说:“不看,那我就收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父亲已经买回豆浆油条,她不由叹息一声:“回家真好啊!”
吃完早饭,父女俩溜达着一起去大市场买菜、买水果,父亲还陪她坐在大市场入口那儿吃了烤羊肉。国庆的街头熙熙攘攘,银城好像总是很欢乐,银城人的欢乐好像总是比别地儿的人来的更豪放一些,那些街头小贩的叫卖声,不像是在招徕顾客,更像是在练嗓子、炫肌肉,顾客兴奋的砍价声,又像是相声里捧哏的逗乐。走了这一圈,父女俩的情绪也被渲染的高涨起来,火辣辣的生活,还是值得热爱的。
父女俩一起商量着做中饭,她兴致勃勃地说:“我跟同事学了做拉条子,明天做给咱们吃,今天过节先吃米饭吧,万一我演砸了,咱节都过不好了。”父亲问:“哪个同事?”她给父亲讲了去邱会计家吃饭的事,父亲听完,说:“这个女同事可能是个关键人物,对你又挺好,你要跟她搞好关系。”她说:“嗯,知道。昨天去看张伯伯,他又嘱咐一遍‘要搞好同事关系’。”父亲就问起她去张伯伯家的细节。
从做中午饭一直说到天色暗下来该做晚饭了,俩人都忘了午休。
父亲问起郎阿姨的情况,当得知郎阿姨退休了还去给人家做账当会计,父亲也很震惊。她告诉父亲:“张伯伯家住的虽然是别墅,里面摆设和咱家差不多,可能比咱家还朴素,面积也没多大,比春子家可差的远了。”说到这儿她想起第一次去春子现在这个家的时候内心所受的震荡,尽管两年前春子家换新家她已经吃过一惊了。她那时刚看过方方的《风景》,一下子糊涂,一下子又好像明白了,但终究是懵懂着不想太明白。那天晚上,十九岁的她心跳得很快,脑子里有一台高速运转的粒子对撞机,撞的她生疼,又晕不过去,脑袋胀的老大没法儿入睡。
她问父亲:“春子说他爸爸现在是副司级,张伯伯是哪一级?比副司级高几级?”
父亲说:“你张伯伯现在应该是副省级,比副司级应该高两级。不过他在政府,春子爸爸在企业。”
她说:“在政府和在企业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党的干部?那要是在银行是不是要拿人民币回家砌墙?难怪张伯伯都愤愤不平了。连张伯伯都愤愤不平,那还有谁能平平静静地在自己的位置上把工作做好?难怪工人们每天就聚在一起说上面人的坏话,我猜干部们也会私下里说领导的坏话吧?张伯伯还让我搞好人际关系,这样子每个人各怀鬼胎,关系能好的了?好,也是驴粪蛋表面光。”
父亲震惊地听她发完这通牢骚,罕见地没有喝止,也没有批评,过了半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