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春子打电话,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
她说:“我一月二十六号回来的。”
春子说:“那么早就回来了?你们春节怎么放那么长时间假?”
她平静地说:“我当时正在河西走廊出差,公司派车接我回家,我妈去世了。”
春子惊叫:“啊?!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为啥?怎么这么突然?”
她说:“脑溢血。”
春子说:“这不是什么绝症啊,公司医院就能做开颅手术。我认识好几个老人都是脑溢血在公司医院抢救过来的,现在都好好的。你为啥不告诉我呢?”
她沉默。好半天,说:“我妈送医院,在医院昏迷了三天,去世了,他们才打电话到我公司。”
春子“啊”了一声,也沉默。
好半天说:“唉,你也别太难过了,已经这样了。唉,真可惜!你妈还那么年轻!你妈今年多大年纪?”
她答:“我妈1934年生人,还不满62周岁。”
春子说:“唉,本来还想约你一起去J城逛街买衣服呢。哪天我去你家看你吧?你都在家吧?”
她答:“都在,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陪我爸。”
春子来了,其他的同学也都来了,她像做梦魇着了一样陪他们说话,流着泪,微笑着,语气像在说很遥远的故事。至于都有谁来过,竟然没印象了。
二月二十六号,赫总打电话到家里,问她:“你母亲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你父亲情况怎么样?公司春节放一星期假,今天上班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她答:“都处理好了。我爸的情况不太好,我到家之前他已经哭得起不了床,这段时间刚刚能下地走路。我想多陪他几天,可不可以?崔总、张总他们催我回去上班了吗?”
赫总说:“他们倒没催你,我也不是催你,就是关心一下你的情况。现在刚过完四七,古人讲究守孝七七四十九天。反正现在也没啥事,你就在家好好陪陪你父亲吧,他们要催问,或者亚行那边有啥动作,我再给你打电话。你随时能回来吧?”
她说:“应该能吧。我爸这边当然是能多陪一天是一天,最好不要离开。”
赫总说:“不容易,他肯定很难接受。那你好好陪你父亲,有事我再打给你。”
她说:“谢谢赫总。您也帮我谢谢张总和崔总。”
三月五号,是正月十六。吃过早饭,父亲说:“十五过完,对一般人来讲年就过完了,好开工了。我两人去看看,给你妈妈选块碑吧?”
她答应一声,取了两人的棉服,先照顾父亲穿好衣服,然后自己穿衣。两人锁了门出来。
父亲带她来到郊外的墓碑厂,一位老师傅陪着他们,在空旷的碑林里慢慢走,慢慢看,有些已经刻好字,父亲站定,仔细看上面的碑文,完了又去山上的公墓,看墓、看碑、看碑上的文字,全部看完,父亲问她:“你觉得哪个材料好?”
她答:“那个黑色大理石的,庄重、肃穆,我看挺好的。”
父亲说:“那个价格最高,连刻字,恐怕得要5000块钱。”
她说:“不是还剩5000块钱?够了。”
父亲说:“刚才问那个老师傅,他说其实最结实的是用混凝土做的,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断裂破碎,最多边缘有些损坏。”
她说:“那个,好看吗?方便刻字吗?”
父亲说:“他说方便,写好字,做的时候直接拓出来。做那样一个碑,1000块钱足够了。”
她心里面觉得很怪,母亲在世时,父亲绝少说钱的事,更不要说斤斤计较,总之目之所及,什么都要最好的。还有大姐,在她印象里也是花钱极随性的人。大姐眼里,钱突然变得比命还重要,她尚可理解,38岁,没了工作,婚姻也走入绝境,妈妈又突然病危,自己和孩子都不知如何着落,抓住钱,似乎出于本能。父亲呢?父亲是怎么回事啊?父亲从前最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