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她参加完所有的考试,陪着四位亚行专家再次出发,来到山丹草原,借住在山丹军马场总部招待所,随行的还有自己的两位师弟。郝教授将在六月底带着其他的四名弟子前往甘南草原。
六月,正是山丹草原雨水最丰沛,各种草原植被长势最丰茂的月份,大自然的丰厚、壮美和野外考察工作的清苦相得益彰,更让人感觉到精神力的充盈、旺盛。六个人每天同进同出,各自忙碌,乐在其中。
这天傍晚,他们迎着落阳,在火红的晚霞中回到场部招待所。
远远地,她看到一个又瘦又高的人,周身镀着一层金红的霞光,拖着巨大的身影,面向他们,站在招待所门口。越来越近,她看清那人上身穿着一件立领白衬衫,衣袖一直挽到肘弯以上,下身穿着一件卡其色休闲裤,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得令她心头一颤。
她听到后车厢里,江师弟问:“那人是谁呀?不像是马场的人,好像在等我们。”
乔师弟说:“不认识。身上穿的,怎么和师姐那么像?”
副驾位上,坐在她旁边的David,也好奇地一直看着那个人。
越野车从那人身旁开过,开进招待所院子,停在一排平房前面。所有人下车,她最后一个跳下车,扯下自己的背囊,关上车门,跟在同伴后面往自己房间走。他们的习惯,每天从野外回来,先各自回房洗漱,十分钟后在用作餐厅的加盖了玻璃瓦天蓬的天井集合,一起吃晚餐。
这时她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那声音埋在她记忆深处,熟悉而遥远,从来也没能忘记。同伴们都回头,她也下意识地回头看。
真的是他!
她一下静止在那儿,停下所有的动作,一对漆黑的眼珠,里面映着天边瑰丽的晚霞和一个又高又瘦的人影,慢慢盈上一层晶莹的水光,模糊了。
她就这么眼睛一眨不眨地张的很大很大望着那个人,过了仿佛有一百年那么久,她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说:“我去了银城,找到你家,你爸告诉我你在读研究生,我又找到学校,你导师告诉我你在这儿。”
这时,江师弟走过来问她:“师姐,这是你朋友吗?我让厨房再做一个人的饭菜,等下你陪你朋友去吃,我和乔师弟陪技援专家先吃了哈?”
她点点头,说:“好,你们先吃。”
江师弟看了看两人,对他点点头,走了。
她好像有很多话要问他,还好像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却不知从哪一句开始,她是该先问呢?还是该先诉说?她低着头,提着背囊,茫然地陷在自己的思想中。太阳完全落了下去,草原上一下子暗了,远处的景物和近处的人,都变得朦朦胧胧,显得那么不真实。
她听到他说:“你先把包放下吧?”一边接过她手里的包。
她从衣袋里摸出钥匙,往自己房间走。
进屋,他把她的背囊和自己的背包一起,放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四面打量了一下,问:“出去走走?”
她轻轻点头,关上房门,跟在他后面,顺着唯一的那条柏油马路往场区外面草原上走。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车,草原六月的晚风轻柔地吹过来,混合着紫苑、马兰花和大蓟花的香气,远处传来淙淙的小溪流水声。
他们好像都忘了说话,又或者不用说话,就那么一直走,一直走,开始一前一后,然后他回身,拉起她的一只手,紧紧攥在自己手心里,并排走,直到天都走黑了。
她想起十年前,大学一年级那个深秋的傍晚,他和她并排走在校园梧桐大道上自习的人流里,他突然伸出右手,搂在她右肩上,她的身体像暑风中的花枝,轻轻颤动了一下,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轻轻说:“请把你的鸡爪子拿开。”他不由得轻声笑了,声音微微颤抖,右手从她肩上滑下,顺势抓起她的左手,问:“那这样,总可以吧?”她感觉到他握住她的那只手,意志坚定,骨感十足,凉凉的,甚至还在微微发着抖,同时意识到自己的紧张,和对面走过来的几位男同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