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事宜尘埃落定后,许灵云心中涌起一股对草原的深切思念。
他渴望回去探望董爸董妈,岳父宝音和岳母高娃,还有郭谝子、海生以及郭子他们。
随着风暴在全国范围内肆虐,他特别担心草原上的亲人们。
眼下,WG的风暴已然席卷至草原,他忧心忡忡,不知道他们境况如何。
火车缓缓驶过最后一段砂石路,车轮与轨道的摩擦声仿佛在诉说着归途的急切。
许灵云的手掌在帆布椅把手上留下了几道苍白的印痕,记录着他此刻内心的焦虑。
车窗外的胡杨林新叶初绽,枝桠间悬挂的红布条在风中急促飘动,如同京城街头被狂风吹拂的大字报一般,让人心情沉重。
许灵云走出火车站,手摸向贴身藏着的蓝布包,那里裹着给董妈的缝衣顶针和给郭谝子的旱烟丝,指尖轻触布料上磨损的毛边,熟悉的质感唤起了无数回忆。
恍惚间,许灵云不由想起了逃港前夜,李秀芝在灯下缝补时的话语:“祁连山你背不走,大草原你背不走……”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和无奈,当初的离别是多么仓促,如今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熟悉的景象依旧,却感觉有种物是人非。
他明白,无论走到哪里,祁连山和大草原始终是他心底的牵挂。
当七队的茅草屋群落遥遥在望时,许灵云的心猛地一沉。
本应弥漫着奶酒香的空地中央,竟搭建起一个油毡盖的“批斗台”,木柱上张贴的标语被雨水浸泡,字迹模糊不清,仅能勉强辨认出“彻底清查”几字。
几个身着旧军绿上衣的年轻人正将写满字的木牌捆绑在马桩上,其中一块标有“牧主残余”的牌子歪斜着,让他不禁想起当年自己被批斗时那块“资产阶级余孽”的牌子。
冷风吹过,空地显得格外空旷而寂静,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许灵云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向他袭来,他的手心微微出汗,眼睛紧紧盯着那些忙碌的身影,心中充满了忧虑和不安。
“灵云?真是你小子!”一声粗犷的呼唤打断他的思绪。
“你怎么回来了?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形势有多危险?”郭谝子从羊群后走出,满脸焦急,一把将许灵云拽向偏僻角落。
“你可是拿着小命开玩笑啊!”他的毡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整张脸,唯有眼角的皱纹依旧熟悉如故。
手中的羊鞭杆被磨得锃亮,却不见往昔挂在腰间的酒葫芦。
许灵云望着郭谝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放心不下大家,特意回来看看。谝子哥,你们都还好吧?”
郭谝子叹了口气,“我们还好,只是这草原已不再是当年的模样。你还是不该回来,太冒险了。”
察觉许灵云的目光停留在批斗台上,郭谝子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愤愤说道:“上个月军宣队来了,非要挖什么‘内人党’,连公社书记都被关进了牛棚。”
他朝西边努努嘴,“董大爷前天还跟他们争辩,说牧民的根就在草原,哪来的‘特务’,结果被扣上‘包庇’的罪名。”
董家的土坯房似乎比记忆中矮了些许,墙壁上补着几块新泥巴,显露出岁月和风雨的侵蚀。
掀开门帘,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混合着熟悉的家的气息。
董妈正专注地为董爸敷治腰伤,老人蜷缩在毡毯上,原本挺直的脊梁如今弯曲如弓。
看到许灵云,董妈手中的铜盆“当啷”落地,泪水夺眶而出,声音颤抖着说:“孩子,你可算回来了……”
“爸妈,我回来了。”许灵云看着床上躺着的董爸,心中疼痛难忍,眼神里满是担忧和愧疚。
董爸听到声音,原本平静的脸庞浮现出惊愕,挣扎着要翻身。
“孩子,你怎么跑回来了?”董爸着急的说道。
“爸,您别动,您受苦了!”
许灵云急忙上前扶住他,手中出现一把银针,轻柔而坚定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