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抱着膝盖不敢出声，只听见外面奶奶的哭声和哥哥姐姐的叹气声，混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床底下有只蜘蛛正在织网，他盯着蜘蛛看了半天，眼泪掉在地上，溅起一点泥星。
村革委会后院的黑屋里，林鹤轩靠在冰冷的土墙上，闭着眼睛，却没睡着。屋里的霉味很重，混杂着墙角蛛网的尘土味，还有从墙缝里渗进来的潮湿气，呛得他喉咙发紧。地上铺着层干草，是昨天押他进来时，一个心软的民兵偷偷扔进来的，现在已经被他坐得半湿。从昨天上午被关进来，他就没喝过一口水、吃过一口东西，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喉咙干得像要冒烟，连咽口唾沫都觉得疼，胸口还隐隐发闷——那是年轻时教书落下的毛病，一受凉就犯。
林殿民坐在他旁边，靠在另一面墙上，手腕被绳子勒出的红印已经发紫，脸上还有块淤青——是昨天押解时，民兵推搡他撞在门框上弄的。他把怀里的粗布褂子脱下来，盖在父亲腿上：“爹，您盖上点，别着凉了。”林鹤轩慢慢睁开眼，摇了摇头，声音哑得厉害：“你自己盖，我不冷。都怪我，当年土改定成分时，要是我再主动点，把家里的东西都交出去，也不会定个地主成分，连累你。”
“爹，不怪您，是他们找由头。”林殿民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愧疚，“上次公社的拖拉机坏了，王队长找我去补锅，我想着都是乡里乡亲的，就没要工钱，结果被吴老栓看见了，说我‘拉拢干部，搞小圈子’，现在倒好，连您都被连累了。”他想起家里的妻儿，黄云秀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粮本上的口粮肯定不够吃，清亮和清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清荷才七岁，还等着他回去给她做木陀螺，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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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民兵的脚步声，“咚咚”响，来回走动着，像在敲他们的心跳。两个民兵背着步枪，靠在门框上闲聊，话题从“今天中午吃玉米糊糊还是红薯粥”说到“郑主任这次能不能升公社干部”，没一个字提到屋里的人，仿佛黑屋只是个空棚子。偶尔有风吹过，带着墙外“打倒反动地主林鹤轩”的标语纸味，那纸是用劣质油墨印的，呛得人头晕，风大的时候，标语纸还会“哗啦”作响，像在嘲笑屋里的人。
林鹤轩往门口透进来的光望了望，光里飘着尘土，他的眼神里满是无奈。
忽然，外面下起了小雨，打在墙上发出“嗒嗒”的响，民兵大概是躲到屋檐下了。林鹤轩慢慢挪到门边，把脸贴在门缝上，等着外面飘进来的雨丝——每接一滴雨，他就慢慢咽下去，雨水带着点土味，却能稍微润润喉咙，嘴唇上的裂口被雨水浸得发疼，他却舍不得吐，连沾在嘴角的雨水都用舌尖舔干净。他还把接来的雨水，小心地凑到林殿民嘴边：“你也喝点，润润嗓子。”
林殿民摇摇头，把父亲的手往回推：“爹，您喝吧，我年轻，扛得住。”父子俩靠在门上，听着雨声，都没说话——他们都在想家里的人，想黄云秀会不会被为难，想孩子们有没有饭吃，想清亮有没有帮着母亲拾柴，想清禾有没有哭着找爷爷，想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林鹤轩想起以前家里下雨时，黄云秀会把晒在院里的玉米收进来，用布盖好，孩子们会在屋里玩翻花绳，清禾总把绳子弄乱，然后笑着躲到他怀里，林殿民会坐在桌边修农具，偶尔抬头跟他说两句话，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多热闹。可现在，只剩下他和儿子，在冷飕飕的黑屋里，听着雨声，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林家灶房里的红薯干还在锅里煮着，黄云秀看着两个孩子把碗里的红薯干吃得干干净净，连碗底的渣都用勺子刮了一遍，心里更不是滋味。她起身走到院门口，往乡里的方向望了望，只能看见远处的树影，连人影都看不到。村口的岗哨换了人，新过来的民兵更凶，手里的步枪一直端着，谁靠近就瞪谁。她攥了攥围裙，里面藏着两个昨天剩下的煮玉米，是她特意留的，本想给公公和丈夫送去，可现在，连门口都到不了。
她转身回了灶房，把锅里剩下的红薯干盛出来，放在碗里盖好——明天早上热一热，还能给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