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化身一路西行,越是深入秦地,那股笼罩四野的肃杀与严苛之感便越是清晰。官道宽阔平整,驿传系统高效迅捷,随处可见的秦军士卒甲胄鲜明,纪律森严,眼神中透着一种对命令的绝对服从和对功勋的炽热渴望。
然而,在这强大国家机器的表象之下,玄玉以其敏锐的灵觉,捕捉到了更多的东西。
他途经一座小城,恰逢官府张贴告示,颁布新的律令。条文细密繁琐,刑罚严酷,动辄黥面、劓鼻、断足,甚至株连。围观的民众大多面色麻木,眼神畏惧,偶有窃窃私语,也迅速被维持秩序的吏卒厉声喝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到极点的沉默。
在一处乡野,他见到税吏催收,计算之精确,手段之强硬,几乎榨干了农户最后一粒存粮。老农跪地苦苦哀求,换来的只是冰冷的呵斥与皮鞭的威胁。那老农眼中绝望与怨愤的光芒,虽一闪即逝,却被玄玉清晰地捕捉。
他甚至在一些边远村落,看到了因连坐之法而被整个村落抛弃、自生自灭的“罪人”家属,其状之惨,令人侧目。
“民畏法如虎,而不知敬法如仪。此非法之过,乃行法失其仁心之本也。”玄玉心中暗叹。秦法本身,作为维护秩序的工具,并非全无可取之处,但其执行过程中完全摒弃了教化与仁恕,只剩下赤裸裸的威慑与压迫,这使得法律变成了纯粹的暴力工具,而非引导向善的准则。长此以往,民怨如同地火,虽暂时被强权压制,但一旦找到突破口,必将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
而这一切的根源,似乎都指向了咸阳宫中那位神秘的“星衍先生”以及他所推行的“法网”计划。玄玉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以咸阳为中心,不断向外扩张,试图将整个秦国,乃至未来可能统一的天下,都纳入这种冰冷、高效、却毫无温情的统治模式之中。
这股力量,正在源源不断地汲取着一种特殊的“源能”——由严苛秩序产生的规则之力、战争带来的煞气、以及众生在高压下产生的恐惧与怨念。这种“源能”的性质,让玄玉隐隐感到不安,它与混沌魔胎所渴望的负面情绪,似乎有着某种相似之处。
“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要留下一些不同的声音。”玄玉下定决心。
他不再仅仅观察,开始尝试以自身的方式,在这片铁血的土地上,播撒“仁”、“德”、“教化”的种子。
这一日,他行至一处名为“郿县”的地方,听闻当地有位三老(乡官),为人刻板,执法酷烈,深得上官赏识,却为乡民所惧。玄玉寻至其处理公务的亭舍之外,见那三老正在厉声训斥一名因家中贫寒、未能按时足额缴纳赋税的里正,眼看就要施以鞭刑。
玄玉并未直接上前阻止,而是立于不远处,朗声诵起《诗》中的句子:“哿矣富人,哀此茕独!”(意思是:富人可以过得去了,要可怜这些孤苦无依的人!)
他的声音清越,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那三老闻言一愣,皱起眉头看向玄玉这个陌生的士子。那跪地的里正更是浑身一颤,仿佛被说中了心事,眼圈微红。
玄玉继续诵道:“民之秉彝,好是懿德。”(百姓秉持常性,爱好这样的美德。)旋即话锋微转,看似自言自语,实则意有所指:“法者,禁奸邪也,然亦需体恤民情。若执法只知严酷,不辨缘由,不施教化,则民免而无耻,虽不敢为恶,亦不知向善,与驱使牛马何异?岂是圣王治国之道?”
那三老脸色变幻,他熟读秦律,却从未有人从“教化”、“民本”的角度来质疑过执法的尺度。玄玉的话,如同在他坚固的思想壁垒上,敲开了一丝缝隙。
“你是何人?在此妄议国法!”三老色厉内荏地喝道。
玄玉拱手一礼,不卑不亢:“鄙人玄玉,一游学士子而已。非敢妄议国法,只是见这位里正情有可原,而长者执法或可稍存仁恕,故有感而发。昔者文王治岐,泽及枯骨,故能民心归附,终有天下。严法固然需存,仁心亦不可废啊。”
他言辞恳切,引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