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舟看着幕布上出现的卡通画面,眉头蹙得更紧,显然对这种“幼稚”的题材毫无兴趣。
“苏晚……”他语气警告。
“就一会儿,”苏晚在离他不远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抱着一个柔软的抱枕,目光专注地看着屏幕,“如果十分钟后你还觉得无聊,我们随时关掉。”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却又奇异地不会让人感到被冒犯。
傅瑾舟看着她被屏幕光影勾勒出的、显得异常安静柔和的侧脸,再看看幕布上已经开始的情节,那句“关掉”在嘴边盘旋许久,最终化作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他没有离开,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带着审视和挑剔。
客厅里只剩下电影的声音。起初,傅瑾舟完全置身事外,大脑还在下意识地处理着未完成的工作邮件,分析着市场数据。但渐渐地,影片中关于家族禁忌、关于不被理解的音乐梦想、关于被刻意遗忘的亲人……这些元素,像是不经意间伸出的触角,轻轻触碰到了他内心某个被紧紧封锁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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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当影片揭示真相,那个被家族唾弃、被认为抛弃家庭的曾曾祖父,其实一直深爱着家人,他的歌谣里充满了对女儿可可(Coco)的思念时……
傅瑾舟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记忆……被遗忘……误解……
这些词汇,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笨拙地试图撬动他心底那扇沉重的大门。他想起了书房里那张黑白照片上温柔的笑容,想起了那枚氧化发暗的口琴……一些被岁月尘封的、模糊而久远的片段,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他猛地仰头,将杯中残余的、已经变得温吞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底骤然升起的、陌生的酸涩。
苏晚虽然看似专注地看着电影,但眼角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傅瑾舟。她清晰地捕捉到了他刚才那细微的颤抖,以及他饮酒时脖颈拉出的、带着一丝隐忍和脆弱的弧线。
她的心,也跟着轻轻一颤。
电影还在继续,温馨感人的音乐走向高潮。当米格为太奶奶可可弹唱起那首《Remember Me》,唤醒她沉睡的记忆,让她终于与父亲在精神世界重逢时……
傅瑾舟忽然站起身。
动作有些突兀,甚至带倒了旁边小几上的一个装饰品,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没有去扶,也没有看苏晚,只是背对着屏幕和灯光,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去书房。”
说完,几乎是有些仓促地,大步离开了客厅,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苏晚没有叫住他。
她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又看了看幕布上正在播放的、充满温情与和解的结局,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他是否看懂了她的用意,也不知道那部电影是否真的触动了他。但她能感觉到,他坚硬的外壳,在那一个多小时的光影交错中,出现了更深的、源自内部的裂痕。
他逃走了。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无法面对内心被勾起的、汹涌的情感。
苏晚关掉了电影,客厅里重新陷入一片寂静和昏暗。她走到傅瑾舟刚才站立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威士忌酒气和属于他的、冷冽的雪松香。
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透过层层阻隔,看到书房里那个再次将自己封闭起来的男人。
一场电影的距离,她似乎离他更近了。
但也似乎,更清晰地看到了那冰层之下,深不见底的、汹涌的暗流。
她知道,有些伤口,需要时间,需要耐心,更需要……正确的方式。
今晚,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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