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金辉穿过四合院的枣树枝桠,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陈墨刚推开家门,就见丁建华正坐在堂屋的木凳上,手里攥着顶洗得发白的军帽,膝盖上还放着个印着 “为人民服务” 的帆布包。丁秋楠端着刚沏好的花茶走出来,笑着朝他递了个眼色:“阿墨,建华刚到没多久,说有要紧事找你。”
陈墨放下饭盒,伸手拍了拍丁建华的肩膀 —— 几年不见,当年的毛头小子晒得黝黑,肩背也愈发挺拔了。“怎么突然回来了?部队那边手续都办完了?” 他刚坐下,就见丁建华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红本本,封皮上 “退伍证” 三个字格外醒目。
“上周刚办完转业,本来该回原籍分配工作,我想着先来四九城看看姐和你。” 丁建华的声音带着点局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帆布包的带子,“其实…… 是有件事想请你帮衬着参谋参谋。”
正说着,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自行车铃铛声,紧接着是敲门声。丁秋楠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青年,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手里拎着个牛皮纸公文包,看到陈墨时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请问…… 陈墨同志在吗?我是他大学同学,宋堂远。”
陈墨猛地站起身,盯着来人看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这张脸依稀还有当年的轮廓,只是褪去了学生气,多了几分书卷气。“宋堂远?班长!” 他快步迎上去握住对方的手,指腹触到对方掌心的薄茧 —— 那是常年握试管、翻书页磨出来的痕迹,“快进来坐,真是稀客,我这儿多少年没来过同学了。”
丁秋楠见状赶紧添了副碗筷,丁建华识趣地站起身:“姐,姐夫,你们先聊,我去胡同口的副食店看看有没有酱油。” 他顺手拎起墙角的空酱油瓶,出门时还特意轻轻带上了院门。
宋堂远看着桌上没动过的白菜炖粉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打扰你们吃饭了,我也是打听了好几家医院才找到这儿的。协和医院的同志说你下班早,我就冒昧跑来了。”
“快别这么说,能见到你才是意外。” 陈墨给宋堂远倒了杯花茶,指尖拂过茶杯上的青花纹路,思绪忽然飘回了大学时代。那年他刚考上医学院,报到第一天就被杨教授破格收为弟子,连宿舍的铺盖都没来得及铺好,就跟着师父回了药庐。整个大学四年,他只在期末考试时露过几次面,同班十几个同学,大多只记得模糊的轮廓,唯独宋堂远 —— 这个总是坐在第一排、笔记记得工工整整的班长,给他留下过一点印象。
“说起来真是惭愧,咱们还是一个宿舍的,我却连你长什么样都快记不清了。” 陈墨自嘲地笑了笑,“当年师父把我带走后,几乎是闭门教学,一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既要背《本草纲目》,又要练针灸手法,连给同学写封信的功夫都没有。”
宋堂远捧着茶杯抿了一口,眼神里满是感慨:“那时候我们都羡慕坏了,杨教授可是医学院的活招牌,多少人想拜他为师都没机会。你走之后,系里还专门开了会,说这是‘特殊人才特殊培养’。毕业那年我们组织聚会,翻遍了分配名单都没找到你,有人说你跟着师父云游去了,还有人说你被特招进了部队医院。”
“哪儿有那么玄乎。” 陈墨摆摆手,“师父身体不好,我陪他在南方待了大半年,等他老人家走了,才通过梁明远主任的关系进了协和。” 他想起师父临终前把那本《千金方》交到他手里的场景,眼眶微微发热 —— 要是师父能看到他现在搞的肾病研究,不知道该多高兴。
宋堂远从公文包里掏出个绿色封面的本子,递到陈墨面前:“你看看这个,上个月中医研究院的内部刊物,上面转载了你那篇肾衰竭分期研究的摘要。我们所里的老教授们争着传阅,说这是‘中医量化的突破’。”
陈墨翻开本子,熟悉的文字映入眼帘,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批注,红笔圈出的 “脾肾阳虚证对应失代偿期” 几个字格外醒目。他忽然想起昨天陈国栋说的,政务院有人关注他的研究,看来这篇报告的影响比他预想的还要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