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劫深深一拜,话语斩钉截铁。
幻境中,“父母”脸上的担忧和温和瞬间凝固,如同瓷器般出现裂痕,随即破碎、剥落,露出其后冰冷、扭曲的虚无。那温馨的茅屋小院,也如同被狂风卷走的沙画,彻底消散。
周遭再次陷入无边无际的混沌与黑暗,只有心魔那充满恶意的低语,如同附骨之蛆,在灵魂深处回荡。
“不孝子!为了追求力量,连父母的遗愿都可以违背!”
“看看你选择的道路!满手血腥,与魔为伍!这便是你想要的?”
“逆天?就凭你这蝼蚁?不过是天道运行下,一粒稍微醒目些的尘埃,终将被碾碎!”
“你的坚持,你的道,根本毫无意义,只会带来毁灭!”
这一次,心魔不再具象化出特定的场景,而是直接以最本源的方式,拷问他的“道”,质疑他一路走来的每一个选择,每一个初衷。
李无劫的神魂立于虚无之中,承受着这狂风暴雨般的诘问。他知道,这是心魔劫最后,也是最核心的冲击。若能挺过,则道心通透,前途坦荡;若被撼动,则道基崩毁,万劫不复。
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闭上了眼,并非逃避,而是真正地、深入地,回顾自己一路走来的初衷与选择。
最初的起点,是什么?
是青云宗外门,那个身负凡脉,受尽白眼的少年。是那份深入骨髓的屈辱,是丹田被废、青梅背离、世态炎凉的绝望。是不甘!是不忿!是哪怕坠入无间地狱,也要抓住那一线生机,也要向那些践踏他的人讨回公道的执念!
“为了复仇?为了宣泄私愤?”心魔嗤笑。
李无劫心中默然。起初,或许是的。但若仅仅如此,他或许在吞噬赵乾灵根,复仇成功后,便已满足,何须一路披荆斩棘,走到如今?
后山妖兽园,如同野兽般挣扎求生,第一次吞噬……
那是为了生存!是在绝境中,本能爆发出的,对“生”的极致渴望!吞噬,是他从尘埃中爬起,抓住的第一根,也是唯一一根稻草。
“弱肉强食,丛林法则?那你与那些视你如草芥的人,有何区别?”心魔质问。
李无劫心神微动。是的,他承认,他走上了掠夺者的道路。但他掠夺的,从来都是先向他露出獠牙的敌人,是那些视众生为蝼蚁、肆意践踏规则的存在。他从不是无差别的屠夫。
天玄秘境,噬天帝留影,纪元的真相……
当他知道,自己所处的世界,天道并非至高无上,而是被伪天道窃取、扭曲的统治工具时;当他知道,自己继承的噬天神脉,背负的是与这伪天道为敌的宿命时……
他的视野,早已超越了个人恩怨。
他看到了更大的不公,更沉重的枷锁。这伪天道,为了维持自身,吞噬万界本源,抹杀一切变数,让无数生灵在其制定的规则下麻木生存,失去了真正的自由与超脱的可能。
他的敌人,不再仅仅是赵乾、赵长老,而是这笼罩诸天万界的巨大阴影!
“拯救苍生?就凭你?好大的口气!不过是自我满足的虚伪!”心魔的声音充满了讥讽。
李无劫缓缓摇头。他从未自诩为救世主。他的初衷,始终未变——掌控自身的命运!
只是,当个人的命运与这天地间最大的不公紧密相连时,对抗这不公,打破这枷锁,便成了他掌控自身命运的必然选择!
他吞噬,他变强,他征战……不仅仅是为了不再受人欺凌,更是为了拥有足够的力量,去决定自己要走的路,去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去践行自己认可的“道”!
苏月凝、火灵儿、夜琉璃、云梦瑶……她们的出现,她们的情谊,她们的并肩,让他冰冷的吞噬之道中,多了一份值得守护的温暖与牵绊。让他明白,力量除了毁灭与掠夺,更可用于守护与创造。
吞噬无辜村民……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结,是道心上的瑕疵。幻境中那绝望的哀嚎再次隐约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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