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双腿一软,整个人被掀翻在地。
阿篾一个箭步上前,长矛尖端死死抵住他的咽喉。
不等他反应,阿娟已从他腰间搜出了那枚火漆印,以及一张用油布包裹的手绘航道标记图。
图上,云记此次试航的路线,甚至连备用的溶洞水道,都被用朱笔清晰地标注了出来!
三江会,已经开始系统性地绘制“云记航线档案”!
一个时辰后,俘虏被押回“江安号”的底舱。
谢云亭却没有给他们上镣铐,反而命人解开了绳索。
疤脸七等人惊疑不定,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晚,“江安号”返航。
汉口码头,早已等候在此的,除了九江的茶商们,还有《申报》的记者和汉口苦力公会的几位代表。
谢云亭当着所有人的面,展示了缴获的那张手绘地图,以及那枚足以以假乱真的伪造火漆印。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三江会之毒,如附骨之疽。”谢云亭的声音响彻码头,“但云记的‘信’字,绝不会因此蒙尘!我宣布,今后,凡在长江航线上,曾遭三江会拒运、劫杀的商号,皆可凭公会证明,向我‘共运同盟’申请护航‘信字号’船票,费用减半!”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这不只是在商言商,这分明是在向整个长江的黑暗势力宣战!
然而,更震撼的还在后面。
谢云亭命人架起炭炉,当众将那枚从疤脸七身上缴获的、沾着江匪血腥气的火漆印,缓缓投进了熔化的铜水之中!
“滋啦”一声,青烟升腾。
他将滚烫的铜液,浇筑进一个崭新的“信印锁”模具里。
“这把锁,”谢云亭高举那枚刚刚冷却、尚有余温的铜锁,其上“信”字深刻,兰花浮雕栩栩如生,“封的,从来不是箱子,是人心!”
当晚,两名常年在码头做搬运的苦力,冒着大雨,在云记栈房外长跪不起。
他们手中,高高捧着一张用油纸包好的纸,上面赫然是三江会未来半个月的巡江排班表。
夜深人静,谢家祠堂。
谢云亭独坐灯下,翻阅着连夜拟定的《护航章程》。
袖中的铜牌忽然微微发烫,一缕极细的蓝光顺着裂纹渗出,在账册的空白处,缓缓映出一行虚影:“防在先,制在远,胜不在杀。”
防在先,制在远……胜不在杀!
谢云亭猛然醒悟。
真正的防线,从来不在船上,而在情报与预警!
与其被动迎敌,不如将防线推到百里之外!
他豁然起身,推开窗户。
只见祠堂外的梅岭山道上,不知何时,已是灯火连绵。
一盏盏灯笼,如繁星落地,组成一条蜿蜒百里的光带,全线点亮。
每一盏灯笼下,都有一个巡夜的茶童,手执长矛,遥望江面。
这是他之前布下的预警体系,此刻终于完全激活。
真正的天罗地网,不是水里的渔网,而是人心与信息的汇聚。
就在他心潮澎湃之际,远处黑暗的江面上,一艘快艇正悄然调转船头,朝着汉口码头的方向,缓缓驶来。
那船没有杀气腾腾的江匪,艇首也未悬挂刀斧。
只有一根竹竿,高高挑起,上面,一面湿透的白布条,在夜风中无力地垂着,分外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