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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绳索给我!”谢云亭一把甩开他的手臂,眼神决绝得像一匹孤狼。
他将绳索系在腰间,义无反顾地再次钻了进去。
头顶传来岩石崩裂的“咔咔”声,碎石和泥土不断落下。
谢云亭在令人窒息的空间里,用肩膀扛,用后背顶,将受伤的伙计一个接一个地推了出去。
轮到石匠吴时,老人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东家……我这条腿……废了,拖不动,只会拖累你。”
说着,他竟从腰间抽出那柄跟了他一辈子的石匠铁钎,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卡进头顶一道巨大的裂缝中,死死撑住一块即将坠落的巨石。
“快走!”他咧开嘴,露出发黄的牙齿,冲着谢云亭笑了,“回去告诉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小满子……有人替他爹,守着这条路!”
话音未落,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块被他暂时撑住的巨石连同上方更大片的山体,轰然砸下!
“老吴!!!”
谢云亭被阿篾和众人合力强行拖出了即将闭合的缝隙,手中只抢回了一只沾满了泥土与茶末的、属于石匠吴的破旧布鞋。
暴雨再次倾盆而下,仿佛苍天也在哭泣。
幸存的伙计们跪倒在彻底封死的塌方口前,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
谢云亭沉默地站着,一言不发。
许久,他抓起一把被雨水冲刷出来的茶灰,庄重地洒在地上,如同祭奠。
他撕下自己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襟一角,咬破指尖,用殷红的鲜血,一笔一划地在布条上写下几个字:
石匠吴,皖南黟县人,庚寅年七月十八,殉路。
他将这块血染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塞进一只空茶箱里,亲自拿起铁锤和钉子,将箱盖死死钉上。
然后,他将这口特殊的箱子抬到队伍的最前方,沉声对所有人说:
“从今以后,‘云记’每一支车队的最前面,都要放一口‘义箱’。”
他的声音在雷声中回荡,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这里面装的不是茶,是名字。”
远处雷声滚滚,仿佛群山在为这渺小而伟大的牺牲低沉应和。
这条用血与火淬炼的商路,在这一刻,终于拥有了它真正的灵魂。
谢云亭抬起头,望向南方,那里是他们此行的终点,是无数人翘首以盼的后方。
他不知道,就在他们与天争命的这几个时辰里,一封加急的电报,正从更遥远的前线发出,上面承载的,是比塌方和洪水更加沉重、也更加残酷的噩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