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谁吼了一嗓子。
“对!种饭!不是反!”
数百名茶农齐声应和,那声音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在山谷间回荡,竟将雨声都压了下去。
为首的差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眼前这些手持锄头、目光决绝的农民,又看了看那张写满先人名讳的族谱,最终默默地收起了公文,一挥手,带着人灰溜溜地退走了。
暮色四合时,雨终于停了。
最后一株茶苗稳稳地栽入土中,南坞谷口的坡地上,重新铺上了一层脆弱却又坚韧的绿意。
谢云亭点燃三支手臂粗的松木火烛,插在主苗穴的四周。
温暖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疲惫而满足的脸。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一段古老的采茶调子,悠悠地从人群中飘了出来。
“三月三啰,茶出尖,姐在坡上唤哥还……”
歌声从一两个人的哼唱,渐渐汇成数百人的合唱,飘荡在雨后清新的山谷里,带着历经劫难后的苍凉,更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期盼。
就在这歌声中,小春子悄无声息地走到谢云亭身后,递上一份刚刚译好的电报。
“东家,汉口那边来电,”她低声说道,语气里压抑着一丝兴奋与冷意,“海关在第三号仓查扣了一批伪装成‘肥料’的铁桶,成分检测结果出来了,和我们在焦土里提取的焚林药水完全一致。发货方,是利济社挂靠的一家英国洋行。”
谢云亭的目光落在远处摇曳的烛火上,那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动,宛如两簇燃烧的星辰。
他静静地听着山谷里的歌声,许久,才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道:
“他们还没死心。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从灰烬里长出来的东西,最不怕再被烧一遍。”
夜,彻底深了。
云记后院的密室里,一盏昏黄的油灯,被悄然点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