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爵那悬停在半空的手,带着无限的耐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等待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竹林间的风声、叶响都清晰可闻。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静默之后,辞月那一直低垂着的、空洞的视线,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落在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
他的眼神依旧没有什么神采,像是蒙尘的琉璃,但至少,他“看见”了。
然后,在颜爵屏息的注视下,辞月微微动了动自己冰凉的手指,像是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一点一点,带着迟疑和虚弱,最终,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了颜爵温热的掌心。
那触碰很轻,几乎没有什么重量,冰凉的指尖触及温热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但这轻轻一放,却仿佛用尽了辞月所有的力气,他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再度恢复了之前的沉寂,只是那只手,没有再收回去。
颜爵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柔软的羽毛极轻地搔刮了一下,酸涩而悸动。
他立刻收拢手指,用一种不会弄疼对方、却足够坚定的力道,轻轻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掌心传来的低温让他眉头微蹙。
“手这么凉……”他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叹息,又像是心疼。他没有追问更多,只是用自己掌心的温度,默默温暖着那只手。
他微微倾身,靠得更近些,声音放得愈发柔和,带着引导的意味:“小曦神,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陪你去。”
辞月的目光依旧没有焦点,他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只是本能地回应。
过了几秒,才用那种气若游丝、带着浓重疲惫和虚无感的语调,轻轻吐出几个字:
“……无所谓。”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轻得像要散在风里,“……哪里都行。”
哪里都行,因为哪里似乎都一样。他的心无处安放,身在何处,又有什么分别?
这句“无所谓”和“哪里都行”,像一根针,轻轻刺痛了颜爵。
他看着辞月这副全然放弃选择、将自己完放任自流的模样,心底那份怜惜与担忧更重。
他不再犹豫。
“好,那就跟我来。”颜爵的声音沉稳而令人安心。
说完,他并未松开握着的手,而是另一只手臂自然地穿过辞月的膝弯,微微用力,便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辞月很轻,抱在怀里几乎没什么实感,那蜷缩的姿态让他显得更加脆弱。
辞月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惊动了一下,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又松懈下来,甚至无意识地将头微微靠向了颜爵的颈窝,仿佛那里是唯一的热源和依靠。
他闭了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任由颜爵抱着,不再有任何反应。
颜爵感受着怀中轻飘飘的重量和那顺从的依赖,心中百感交集。
他收紧了手臂,将人更稳地抱在怀里,然后转身,步履平稳地朝着竹林深处,他那处清幽雅致的居所——墨竹轩走去。
竹影婆娑,掩映着两人的身影。
颜爵抱着辞月,如同捧着一件失而复得、却亟待小心修复的稀世珍宝。他不知道小曦神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般模样,但至少在此刻,他能提供一个可以暂时栖身的角落。
墨竹轩的门无声开启,又轻轻合上,将外界的纷扰与辞月内心的风暴暂时隔绝。
轩内墨香清幽,陈设雅致,或许这里沉静的文气,能稍稍安抚那颗混乱不堪的心。
墨竹轩内,清雅的墨香与竹子的自然气息交融,比净水湖底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暖意。
轩内布置简洁却处处透着匠心,墙上挂着意境深远的水墨画,书案上摆放着未完成的字帖,一切都透着主人恬淡风雅的品味。
颜爵将辞月轻轻放在临窗的软榻上,那里铺着柔软的雪白兽皮,窗外是摇曳的竹影,光线被过滤得柔和而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