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江河被急救车送到省院的时候,医院那雪白的走廊里,真的把周汀芷吓坏了。
医生的话像冰冷的箭,狠狠扎进她心里——江河颅内积血严重,脑外科那位头发花白、见惯生死的大主任,面色凝重地接连下了三次病危通知!她每一次签字的笔,都重如千钧。
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绝望过!
医生说她可能会永远失去他!
是永远!
毛毛将再一次失去爸爸!
周汀芷这才发现自己深深爱着病床上那个身上插满各种管子、头上全都是纱布的男人。遗憾的是不管她在他病床前如何痛哭、呼唤,他都不再回应。
姜兰兰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姐,你要是不喜欢他、不爱他就放手啊!你知道,最早的时候是我先说过喜欢她的!你为什么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那样对他?他要是再也醒不过来了,你就是害他的凶手!”
安南情况那么急,丁秋红还是来了,看着病床上的江河,眼睛红红的,什么也没说,然后又急匆匆走了。
卢军来了、李洪海来了、陈明义来了,自己的司机和秘书私下里也单独来了……
周汀芷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绝望几乎要将她吞没。
她让人把江河远在安南老家的父母和二爷,连夜接了过来。
当江河的二爷、那位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布褂、面容清癯的老人步履沉稳地走进重症监护区时,他身上带着一股与医院消毒水格格不入的、淡淡的草药香。
主治医生看着这位乡下老汉,眉头紧锁,正要婉拒家属“添乱”的“给病人看看”要求。
二爷没说话,默默打开一个磨得油亮的旧木匣子,里面静静躺着几排长短不一的银针,针尾泛着温润的光泽。他枯瘦的手指捻起一根细如牛毛的长针,眼神专注而平静,仿佛周遭的慌乱和紧张与他无关。
“让我试试。” 二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娃儿这淤血,堵在窍上,得通开。”
也许是老人眼中那份磐石般的笃定,也许是病人家属绝望中的孤注一掷,主治医生在反复确认老人有深厚的中医功底后,终于艰难地点了头:“老先生,您……请吧。我们……尽力配合。” 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一丝渺茫的希望。
二爷净了手,走到昏迷的江河床边。他并没有立刻下针,而是闭目凝神,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按压着江河头部的几处穴位,像是在感受着什么无形的脉络。片刻后,他睁开眼,精光内敛。只见他左手稳稳扶住江河的颞部,右手捻着那根长针,手腕轻轻一抖,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银针便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江河头顶一个极其隐蔽的穴位——百会穴!针入极浅,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震颤感。
紧接着,二爷手指翻飞,如穿花蝴蝶。风池、太阳、印堂、四神聪…… 一根根银针在他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中,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依次没入江河头部的关键穴位。每一针落下,二爷的手指都会在针尾极其轻微地捻动或弹拨,发出细微的嗡鸣。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美感,仿佛不是在施针,而是在演奏一首唤醒生命的乐章。
病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几根微微颤动的银针。
约莫半个时辰后,二爷缓缓起针。每一根针拔出时,针孔处似乎都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淤色气息。他长长舒了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再……再去做那个‘西’(CT)看看。” 二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沉稳。
当江河再次被推去做脑部CT时,奇迹发生了!之前CT片上那大片触目惊心、压迫着脑组织的浓密积血阴影,竟然肉眼可见地消散了大半!残留的积血也变得稀薄、分散,不再构成致命威胁!脑外科的主任们围在屏幕前,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反复对比着前后的影像,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难以置信,最后变成了对那位乡下老者的深深敬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