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啊……”丁秋红最终只是略带无奈地叹了一句,“行了,姐就是提醒一句,你心里有数就好。凡事……多思量。挂了。”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江河缓缓回到位置,后背微微靠向椅背,闭上眼,深吸了一口空气中浓重的烟味和压力。
天气闷热得没有一丝风,大楼外梧桐树上的知了聒噪得让人心烦意乱,那声音像是无数把小锉刀,磨着人的神经。
县长办公室里,气氛比窗外的天气更加凝滞、沉重。江河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却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他望着楼下院子里那面在烈日下无力卷边的红旗,眉头锁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办公桌上,那份秘书陈向华刚刚送来的舆情简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视线。
不过短短三天,关于富源矿整治的风向,在网络上已然天翻地覆。
《新县长上任三把火,安北县江河专烧前任旧臣?》
《富源矿得罪了谁?揭秘新县长的敛财手段》
《江河借矿难立威,安的什么心?》
……
一条条触目惊心、充满恶意的标题,如同淬毒的匕首,从阴暗的角落掷出,精准地指向他。匿名的水军像蝗虫过境,有条不紊地带着节奏,评论区里早已是污水横流。不明真相的群众被裹挟着发出质疑,既得利益者在暗处发出狞笑,偶尔有几声清醒的辩白,也迅速被淹没在汹涌的污浊浪潮里。
“县长,这些言论越来越没底线了。”陈向华站在办公桌前,年轻的脸庞因愤怒和忧虑而紧绷,“IP地址追踪过了,好几个都是海外的代理服务器,明显是专业水军,发完就消失。”
江河转过身,拿起那份简报,纸张在他指尖微微颤动。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有针对性的舆论绞杀?富源矿背后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开始疯狂反扑了,手段卑劣,却足够有效。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他低声重复着这句古语,声音沙哑干涩,仿佛喉咙里堵了一把沙子。古老的智慧在此时此刻,显得如此冰冷而真实。谎言被重复千遍,就有人奉为圭臬,更何况这谎言还掺杂着部分被扭曲的事实,以及真金白银的利益驱动。
电话铃声突兀地撕裂了办公室的沉闷。
陈向华接起,听了几句,脸色微变,捂住话筒低声道:“县长,是市委王副秘书长。”
江河胸腔微微起伏,深吸了一口气,接过话筒时,语气已调整成惯常的平稳:“王秘书长,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圆滑得如同包了绒布的声音:“江县长啊,没打扰你工作吧?听说最近安北不太平静啊?富源矿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市委几个领导都私下表示关注了。”
江河眼神锐利起来,语气依然保持着必要的恭敬:“感谢领导关心,富源矿的问题我们正在依法依规、全力处理……”
“哎,江河同志啊,”对方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语调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关切”,“年轻干部有锐气,想干事,这是非常好的。但是呢,也要注意方式方法,把握好分寸和火候嘛。富源矿毕竟是县里曾经的纳税大户,牵扯到很多历史遗留问题和职工的饭碗。处理起来一定要稳妥,要顾全大局,要注意团结大多数同志,不能影响稳定和发展这个中心任务啊……”
挂掉电话,江河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阴沉。这已经是今天接到的第三个来自上面的“关心”电话了,措辞一个比一个委婉,传递的压力却一次比一次具体、沉重。那话语里的潜台词,他听得懂——适可而止,别再深挖了。
陈向华看着江河紧抿的嘴唇和眉宇间的川字,担忧几乎溢于言表:“县长,这……”
江河摆了摆手,阻止他说下去。官场上的这些春秋笔法、隔山打牛,他心知肚明。有些人不敢明着阻拦,便用这种看似关心、实则施压的方式,企图让他知难而退。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县政府办主任蒋伟推门探头,神色带着几分不安:“县长,刚接到市里紧急通知,原定下周开始的全市安全生产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