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苍苍的安北山区,在冷风中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的巨兽,嶙峋的骨架裸露在灰暗的天穹之下。枯黄的草丛伏地颤抖,光秃秃的树枝相互刮擦,发出如同万千冤魂呜咽般的尖利声响,昼夜不息。
对于藏身在这片荒凉绝域中的刘富源而言,这漫长如三个世纪的三天三夜,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地狱的油锅里反复煎熬,在生与死的边缘进行着最残酷的拉锯。
那个废弃的矿洞深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寒冷则像无数细密的冰针,穿透他早已褴褛的衣衫,直刺骨髓。刘富源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蜷缩在冰冷潮湿的角落,身体因失温和虚弱而无法控制地颤抖,嘴唇干裂出道道血口,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腹中那曾如烈火焚烧的饥饿感,早已被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绝望的虚弱取代,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掏空,只剩下一个即将崩散的躯壳。身上那处枪伤,在持续低温下先是失去了知觉,变得麻木,但此刻,一阵阵腐坏的、如同无数细小虫蚁啃噬的隐痛正不断传来,提醒他伤口正在恶化,败血症的阴影正在步步紧逼。他感觉自己就像一盏在狂风中摇曳的残烛,灯油即将耗尽,那微弱的火苗在明灭之间徘徊,意识时而清醒,捕捉着外界最细微的声响,时而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混乱。
“水……吃的……药……”他无意识地呻吟着,喉咙里只能发出破旧风箱般嘶哑、断裂的嗬嗬声,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清。
外面山林上空,无人机循环播放的劝降通告,那经过扩音器放大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此刻在他扭曲的感知里,不再是令人恐惧的催命符,反而成了他与那个尚且存在秩序、存在生机的“外面世界”唯一的、脆弱的联系纽带。他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这个矿洞不是庇护所,而是他亲手挖掘的坟墓。
那个他视若最终保命符的黑账本,那些足以掀翻无数大人物的证据,还没来得及发挥它们应有的威力,他刘富源就要像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豸,无声无息地烂死、冻死、饿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角落里!
不!他不甘心!
绝境,有时能彻底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将其碾落成泥;有时,却也能逼出一个人灵魂深处最后的那点孤勇与狠厉。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猛地支撑着刘富源用那条尚且完好的右臂,艰难地撑起了几乎散架的身子。他靠着冰冷的石壁,剧烈地喘息着,如同一条离水的鱼。借着矿洞顶部一道狭窄石缝透进来的、微弱得可怜的天光,他颤抖着,从贴身内衣一个特意缝制的暗袋里,摸索着掏出一张被体温焐得温热、但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皱巴巴的照片。
照片上,是他和儿子刘鑫的合影。那是五年前,刘鑫十岁生日时在云城最大的游乐园拍的。照片上的他,穿着名贵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搂着儿子的肩膀,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挥斥方遒的笑容。那时的他,坐拥矿山,日进斗金,身边围满了阿谀奉承之辈,何曾想到会有今天这般山穷水尽、命如草芥的境地?
“刘鑫……”他干涸的眼角竟挤不出一滴眼泪,只有一阵剧烈的酸楚涌上喉头。他想起儿子不羁的眼睛,想起被他反复辜负的妻子失望离去的背影。
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得这么毫无价值。
“我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他喃喃自语,浑浊无神的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混合着绝望、疯狂与狠厉的光芒,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反扑,“就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那些想让我闭嘴的王八蛋……一个都别想跑!”
他小心翼翼地将照片重新塞回那个最贴近心口的暗袋,仿佛那是他仅存的人性与最后的动力。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霉味和自身伤口腐臭的空气,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伤腿,用手扒着粗糙的石壁,一步一步,向着隐约透着些许微光的矿洞口,艰难地挪去。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每一步,都像是在跨越生死界限。
与此同时,在山林外围依托几顶军用帐篷搭建的临时指挥点里,由省政法委书记陈明道亲自批示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