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累也要直着背,不然煤灰会灌进领口。
锅炉房的墙还是记忆里的青灰色,墙根的煤渣堆被雨水泡成深褐,像没擦干净的眼泪。
他摸出随身带的刻刀,刀面还留着今早磨过的油光。
第一刀下去时,墙灰簌簌落在他鞋面上——那是1998年,他在这面墙刻下第一个数字,代表第1次替主管背黑锅;2005年刻,那年他儿子高考,他却因为操作失误被扣了奖金;2018年刻,最后一次替人顶罪后,他在这面墙前蹲了整宿,烟蒂烫焦了裤脚。
现在他要刻。
刻刀划进墙里的瞬间,他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昭昭。他没回头,用手语比了个的动作——这是他和老伴学的,那时候她总说他耳朵背,要打手语才能说。
林昭昭看懂了。
老陈的手语很慢,每个动作都像在揉面:以前他们用灯照着我们犯错,现在你要用灯照出他们。
她从帆布包里取出那盏老式工作灯,灯头的铁网有些变形,是她在二手市场淘来的——和老陈当年在锅炉房用的那盏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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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第一个点亮真相的人。她把灯递过去,指尖触到老陈掌心的老茧,像触到半块煤。
老陈接灯的手在抖。
他踮脚把灯挂在门框上,灯丝在晨风中晃了晃,突然地亮了。
暖黄的光漫过墙根的煤渣,漫过他刚刻好的,漫过林昭昭发红的眼尾。亮了。他用手语比了个,又比了个。
帐篷里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弹出提示音。
沈音凑过去看,邮件发送成功的绿色小勾在屏幕上跳动——她刚把《人格覆写实证研究》的摘要和原始数据发给三家权威期刊,附件里还有声纹分析报告,证明那些自愿签署的情绪矫正协议,90%带着颤抖的尾音。
我父亲参与制造了这个系统。
她望着林昭昭,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他退休前总说我们在培养完美艺人,可完美的人不会在厕所吐,不会不敢看镜头,不会连哭都要数秒......
她的手指按在发送键上,现在我要解剖它,用学术解剖。
林昭昭望着屏幕上的已发送,喉咙发紧。
她想起三天前在图书馆翻到的旧论文,作者是沈音的父亲,标题是《情绪可控性在艺人培养中的应用》。
现在这篇论文的参考文献里,会多出她女儿的名字。终于有人敢用学术,打娱乐圈的脸。她轻声说。
晨光爬上帐篷顶时,沈巍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过来。
他的衬衫领口没系,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管——昨晚他熬了整宿做数据加密,咖啡杯在桌上留下一圈圈褐印。
钥匙。林昭昭把记忆回廊的铜钥匙递过去,钥匙链上还挂着奶奶留下的心理医生徽章,万一我进不去......
没有万一。沈巍打断她,从口袋里摸出枚微型存储器,塞进她外套口袋,所有数据都做了声纹加密,只有你说我记得才能解锁——就像那支蜡烛的密码。
他推了推眼镜,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你奶奶教过你,记忆是最好的钥匙。
林昭昭摸了摸口袋里的存储器,指尖碰到自己的心跳。
她转身推开密室大门,门轴发出熟悉的声——这扇门她每天开三次,晨开、午关、夜锁,今天却像要推开座山。
门内的记忆回廊在晨光里若隐若现,墙上的刻字你说的不算,我说的才算闪着微光。
街对面的梧桐叶突然动了动。
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停靠在路边,车窗贴着深灰色膜,从林昭昭的角度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
但她认得那辆车——上周在星轨娱乐楼下,这辆车接走过三个哭红眼睛的练习生;前天凌晨两点,这辆车的尾灯在记忆回廊外晃了十分钟,最后扬长而去时,车轮碾过她落在地上的设计图。
车窗缓缓降下一条缝。
林昭昭看见赵倩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