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沉声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探究:
“三位族长,瀚海行宫不过是一艘漂泊的舟楫,我陆燃也仅是一个力求在这绝境中挣扎求生的人族。”
“何德何能,竟能让三位与你们背后传承悠久的强大族群,甘愿做出如此…近乎托付命运的决定?”
“这其中缘由,还请三位坦诚相告。否则,陆某实在不敢,也不能轻易应承。”
他需要知道,是什么让这些深海智慧种族,不惜放弃祖地与独立,选择依附于他。
鳍涛长老与波波熊、螺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苦涩与无奈。
长叹一声,那叹息悠远而沉重,饱含着身为领袖面对族群危局时无尽的疲惫与对未来的深切忧惧。
没有再隐瞒,也知道此刻任何隐瞒都是愚蠢的。
它用一种带着悲凉意味的平静语气,开始缓缓陈述:
“陆燃先生,您有所不知…不久前那场天灾,‘深渊回响’,对我等族群的打击,远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要惨重得多。”
它的声音带着回忆的痛苦:“那名为‘深喉’的怪物,其低语无孔不入,族中大量精锐战士、甚至是一些年轻族人,在抵御怪物潮和低语侵蚀的双重压力下,心智被扭曲,发生了可怕的畸变…”
“我们不得不亲手…处理掉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胞。”
提及此,连波波熊那雄壮的虚影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巨大的发光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悲恸。
“为了抵御无穷无尽的怪物,族内积累了无数岁月的战略储备——治疗药剂、修复材料、能量晶石…几乎消耗殆尽。”
“战士们死伤惨重,族力…已然大不如前,如同被蛀空根基的巨树,外表或许依旧庞大,内里却已虚弱不堪。”
鳍涛的语气愈发低沉,带着一种更深层次的恐惧:“而更让我们寝食难安的是…那个名为‘海渊之眼’的邪恶组织!”
“它们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行事诡谲,手段残忍,一直在暗中窥伺,搅动风云。”
“如今天灾过后,海域秩序动荡,各方势力受损,正是它们活动最为猖獗的时候!”
“我们三族如今实力大损,就像受伤流血后暴露在鲨鱼面前的鱼群…若它们趁虚而入,我们…我们恐怕难以抵挡,有…灭族之祸!”
它抬起眼,看向陆燃,那目光中充满了在绝境中看到唯一灯塔的希冀:
“固守祖地,等待我们的,很可能是在资源枯竭和内忧外患中缓慢消亡,或是被‘海渊之眼’那样的存在吞并、奴役!”
“我们…已经没有太多选择了。”
“……仅凭我们三族如今残存的力量,下一次危机来临之时,无论那是更狂暴的天灾,还是‘海渊之眼’那等存在的蓄意袭击,恐怕……便是我等的灭顶之灾,传承断绝之日。”
鳍涛长老的声音带着颤抖,那是曾经雄踞一方的强者,在面对无可抗拒的毁灭命运时,最本能也最真实的挣扎与恐惧。
它的眼中,倒映着族地废墟与同胞畸变惨状的幻影,声音愈发低沉:“我们…需要一座足够强大、足够坚固的方舟,能够抵御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
“更需要一位像您这样,拥有撕破黑暗之力、能够创造奇迹,并能引领我们所有人…穿过这片惊涛骇浪的…可靠掌舵者!”
这番近乎赤裸的剖白,将三族此刻虚弱无助的境地和盘托出,也将所有的期望,沉重地压在了陆燃的肩头。
陆燃静静地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被奉承的喜色,也没有面对弱者哀求时居高临下的怜悯。
那深邃的眼眸中,只有一片了然与沉静。
他完全理解了——这是弱者在绝望深渊中,向所能看到的、最有可能带给他们生机的强者,发出的最直接、也最无奈的庇护请求。
同时,这也是基于对他个人实力、对瀚海行宫潜力、以及对云澜商街所代表秩序的高度认可,所做出的一场豪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