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心里始终装着两件事:一是学堂里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儿,二是那些因战乱失去生计的青壮年。
尽管自己病弱,他还是拖着病体,借着沈家在申城经营多年的关系网四处奔走。
去码头找管事时,他经常耐着性子听对方摆架子,甚至放下读书人的体面,递烟陪笑,只为给手脚麻利的难民谋个搬运的活计;
去仓库托人时,他总是反复保证“人都踏实肯干,绝不会出岔子”,才换来几个看守的岗位。
有回为了给一个会修家具的难民找活,他在木器行门口等了管事一个时辰,咳得脸色发白,也没敢提前离开。
后来他想,光给人找活还不够,因为有些难民有自己的想法,只是缺启动的本钱。
于是他又从沈家药店的利润里拨出一笔钱,设了个小额无息贷款基金。
难民想支小吃摊,他帮着算成本、选摊位;想做修补营生,他托人找来工具。
他总是跟难民说:“钱不用急着还,先把日子过起来。”
可这段日子,背后的议论也没断过。
茶馆里的柜台后,总有人对着沈家的方向撇嘴:“沈大少这是闲的?放着好好的生意不管,拿家里的钱给难民找活、放贷,可不是沽名钓誉么?”
“要说沈聿那小子爱折腾倒不奇怪,可沈筠?他平时连门都少出,身子弱得风一吹就倒,怎么突然管起难民的事了?拿沈家产业的利润放无息贷,怕不是自己都要靠汤药吊着,还硬撑着充善人?”
旁边卖绸缎的老板跟着点头:“可不是嘛!沈大少爷向来清冷,见了人都少说话,怎么突然热心起难民的营生了?”
“我说他身体特别差,还天天熬夜给难民写营生规划,这不是拿自己身子开玩笑?”
“依我看,要么是装给沈老爷子看,要么是想压过沈聿的风头!”
街角的馄饨摊前,挑着担子的货郎歇脚时,也凑在一起嘀咕:“我昨儿看见沈筠扶着墙咳,手里还攥着难民的营生清单,脸白得吓人。”
“你说他自己都顾不过来,还管别人能不能开小吃摊干啥?怕是被沈聿劝着做的,毕竟沈聿活络,他这清冷性子,哪懂这些俗世的事?”
沈家老宅的花厅里,亲戚们的议论更直接。鬓角斑白的二姑太捏着佛珠,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筠儿这孩子,就是太实诚!自己身子骨弱,还天天忙着给难民算成本、定规矩,夜里咳得整宿睡不着,汤药都喝了三副了!这要是累垮了,沈家可怎么好?”
远房的三叔伯坐在一旁,端着茶杯没喝,语气里带了点酸意:
“他平时清冷得跟不食人间烟火似的,现在突然做善事,怕不是有别的心思。你看沈聿在外头跑前跑后,名声响亮,他这病弱的,要是再不做点‘大事’,旁人还以为沈家只有一个能扛事的少爷!”
甚至有难民聚居的棚户区旁,几个闲汉也在嚼舌根。穿灰布衫的中年男人叉着腰,对着围观的人嚷嚷:
“你们别信沈大少爷那套!他平时连跟咱们多说句话都不肯,怎么突然好心给贷款?怕是看沈聿在外头赚了名声,他也想捞一把!”
“再说他身子那么弱,说不定哪天就撑不住了,到时候这贷款找谁要去?别到时候钱没拿到,还得被沈家追责!”
沈筠听到这些风言风语时从不辩解,只是淡淡地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他用学堂里日渐朗朗的读书声,用那些依靠小额贷款重新挺起腰板的难民脸上的笑容,作为最有力的回应。
但是这些如同阴风般的流言蜚语,终究是没能完全隔绝,一丝丝、一缕缕地钻进了沈聿的耳朵里。
最先是在他常去的跑马场,几个纨绔子弟,半开玩笑半试探地问他:
“沈二少,听说你哥最近忙得很啊?身子骨受得住吗?别是你在背后撺掇的吧?”
沈聿当时正为赢了场比赛而高兴,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里的马鞭“啪”地一声抽在旁边的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