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嘶吼成了唯一的背景音,反而更衬出车厢内死一般的沉寂。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沉默地咀嚼着这份足以压垮灵魂的巨大无力感。他们需要通过这些破碎的、词不达意的话语,在彼此浑浊的眼神、沉重的呼吸和无法抑制的颤抖中,确认自己还活着,还在这条通往虚无和终结的漫漫长路上,进行着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威廉姆斯将视线投向车窗外那片被地狱之手肆意涂抹过的、正在加速腐烂的风景。囚车像一艘迷失在冥河上的幽灵船,孤独地航行在文明的残骸与自然的冷漠之间。道路两旁,扭曲变形的汽车残骸如同史前巨兽风化曝晒后的森白骸骨,倾覆。燃烧的房屋如同大地溃烂的脓疮,吐出滚滚浓黑的、带着刺鼻化学气味的烟柱,翻滚着升腾,将低垂压抑的天空染成一片肮脏污浊的橘红、铅灰与墨黑交织的绝望幕布。一具具姿态怪异的尸体,如同被随意丢弃的破烂玩偶,散落在路边、水沟、撞毁变形的车窗里。有些还算完整,只是皮肤呈现出死寂的青灰,眼睛空洞地望着铅灰色的天穹;有些则只剩下模糊粘连的血肉、破碎的衣物和森然的白骨,无声地诉说着被撕碎那一刻的极致恐怖。苍蝇早已不是这片盛宴的主角,取而代之的是大群羽毛油亮、眼神贪婪凶戾的乌鸦。它们肆无忌惮地落在尚且温软或早已冰冷的尸体上,用坚硬如铁的喙,精准而残忍地啄食着眼球、撕扯着皮肉,发出满足而聒噪的“呱呱”声,如同地狱厨房里忙碌的帮工。一只皮毛肮脏、沾满血痂的宠物犬,正疯狂地撕扯着它昔日主人一只早已僵硬发黑的手臂,喉咙里滚动着护食的低沉咆哮,涎水混合着暗红的血沫从裂开的嘴角滴落。更远处,几棵巨大的梧桐树,在凄风苦雨中伸展着光秃秃的枝桠,如同绝望伸向天空的枯骨手臂。在那虬结的枝桠上,赫然悬挂着数个用染血的床单、褪色的窗帘或肮脏的塑料布草草包裹的、沉重的人形物体,在呜咽的风中,诡异地、无声地轻轻晃动着——那是秩序崩塌前最后一点人性的余烬,是绝望的人们对至亲遗体所能做的、最徒劳也最悲凉的“安置”与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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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威廉姆斯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猛地一紧!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车轮碾过一段因爆炸或重压而严重破损的路面,车身剧烈地颠簸摇晃,刺眼的白光扫过路边一处扭曲的金属坟场——那是一辆被彻底撞毁、挤压变形的警车!熟悉的蓝白涂装如同被巨兽利爪撕扯过,翻卷撕裂,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骨架。车顶的警灯早已粉碎,只留下几截断裂的电线和扭曲的金属底座。驾驶室完全塌陷,如同被巨锤砸扁的铁皮罐头,车窗玻璃呈辐射状的蛛网碎裂,每一道裂痕上都凝结着大片大片暗褐色、如同泼墨般的喷溅状污迹。就在那布满裂痕、如同哭泣泪痕的车窗后,驾驶座上,凝固着一个穿着威廉姆斯再熟悉不过的、沾满泥污和深色污渍的蓝色警服的身影。
是弗兰克。
仅仅两天前,就在警局那弥漫着廉价消毒水和焦虑气息的、光线惨白的走廊里,这个头发花白、总是带着点疲惫笑容的老警长,还重重地拍着威廉姆斯的肩膀,把一杯滚烫、苦涩的廉价速溶咖啡不由分说地塞到他手里,眼神里带着长辈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关切和一种沉重的托付:“看好杰克逊那小子,马库斯,” 他喷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烟草味,声音低沉而沙哑,“那混小子…毛手毛脚,但心不坏…就交给你了。” 那杯咖啡灼烫掌心的温度,那只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掌拍在肩上的分量,那带着尼古丁味道的呼吸拂过脸颊的感觉…清晰、鲜活得如同昨日重现。
而此刻,弗兰克歪着头,以一个极其别扭、违反人体工学的姿势,“坐”在那钢铁的坟墓里。他的半边脸连同下颚骨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边缘参差不齐的黑红色窟窿,裸露着森白的、断裂的骨茬和纠缠的暗色组织。另一只眼睛空洞地睁着,瞳孔浑浊扩散,毫无焦点地“望”着前方无尽的虚空,嘴角凝固着一丝诡异莫名的、僵硬的、仿佛在嘲讽什么的弧度。皮肤呈现出一种蜡像般不自然的灰败与青紫交织的死气光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