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光线逐渐变得清晰,但并未给这座城市带来多少生机,只是更彻底地暴露了它的破败。三人小组离开了相对隐蔽的后巷,踏上了新苑路的人行道。脚下的水泥地裂缝中那些顽强的野草已经钻出,沾染着露水和不明的污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潮湿的霉味、隐约的腐臭、以及废弃金属和塑料在晨露中散发出的淡淡腥气。
他们保持着标准的行进队形:李云龙作为尖兵在前,距离约十米,负责主要方向的侦查与警戒;刘军居中,兼顾左右两侧和后方;刚子断后,确保身后安全。彼此的间距控制在能迅速相互支援的范围内,步伐轻快而谨慎,枪口微微下压,但手指紧贴护圈随时准备举枪射击。目光不断扫视着街道的每一个角落——破碎的橱窗、半开的车门、静止不动的阴影、以及远处任何可能移动的物体。
街道两旁,废弃的车辆一动不动地趴窝在路面上,锈迹从刮痕和撞击处蔓延开来。很多车的车窗破碎,车内物品被翻检一空,座位上散落着玻璃碴和风干的污迹。一些车辆甚至发生了碰撞,扭曲地嵌在一起,形成沉默的交通事故现场,诉说着末日降临时的混乱与恐慌。
走了一段相对平静的路,刚子的目光被远处一个招牌吸引。他放缓了脚步,抬起手指向斜前方一家临街的店铺。
“云龙,黑肉,你们看。”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缱绻。
那是一家“袁记云吞”的店面。红色的招牌已经褪色蒙着厚厚的灰尘,边角有些破损。门口的卷帘门半开着,能看见里面翻倒的桌椅和散落一地的杂物。曾经明亮的玻璃窗上,贴着的菜单字迹已经模糊。
“天哪。”刚子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有些恍惚:“在我还没有当兵的时候,我妈总是会带我去吃。就在这种连锁店里,一碗鲜肉云吞,淋上点红醋和辣椒油… … 她总说我当兵前像个竹竿,得多吃点。”
他的话语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空洞。回忆中的温暖与眼前的死寂形成了尖锐的对比。他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像是在嘲笑自己,又像是在嘲笑这荒谬的命运。“尘归尘土归土咯,谁能想到这些场景… … 这些普普通通的日子,仅仅只是几个月以后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变成了需要拼命回忆才能想起来的… … 往事。” 他用了一个并不十分准确,但在此刻充满无力感的词。
李云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普通的餐饮招牌在此刻仿佛成了整个文明倾覆的墓碑。他感慨地点点头,声音沉稳却带着同样的沉重:“是啊,我们一路上走过来能看到的基本上都是已经积灰的东西,车也一样。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快速腐烂。” 他顿了顿转过头,望向正在检查路边一辆黑色SUV的刘军,提高了些音量问道:“刘军,怎么样?有戏吗?”
刘军没有立刻回答。他刚才就注意到了这辆看起来相对完好的SUV,它停在路边,车身除了灰尘,没有明显的碰撞痕迹。他先是谨慎地绕着车走了一圈,透过沾满污垢的车窗观察内部。驾驶座上似乎有个人影,趴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拉了拉驾驶座的门把手。出乎意料,车门没有锁,“咔哒”一声轻响,开了。一股混合着尘埃、陈旧血腥和淡淡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他皱了皱眉。
驾驶座上确实是一具尸体,从残留的衣着和长发判断,可能是一位女性。她的身体已经高度脱水干瘪,皮肤呈暗褐色,紧贴着骨骼,她趴在方向盘上保持着生命最后一刻的姿态。衣服上深色的污渍可能是血迹,也可能是在密闭空间中腐败留下的痕迹。看不出明显的咬伤或外伤,也许是在车内避难时,因为饥饿、脱水、或是绝望而死。
刘军沉默地看着这具遗骸嘴唇蠕动了几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往生极乐”。然后,他伸出手,动作尽量轻柔地扶住尸体的肩膀和腰部小心翼翼地将她从驾驶座上抱了出来。尸体很轻,就像一捆枯一样。他将其平放在旁边的人行道上,让她脱离了那个禁锢她许久的钢铁棺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