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后院,那里二十抬送给御史的“土仪”正等着连夜装车。这场四十里的权力展示,不过是更大交易的序幕,而此刻的西门庆还不知道,他为攀附权力付出的代价,远比那三百两白银要沉重得多。
2.千两宴席:欲望经济的明码标价
察院正厅的宴席尚未开席,空气中已弥漫着金钱与权力发酵的气息。西门庆命人从府中运来的二十抬金银器皿,此刻正沿着回廊依次排开:錾花银炉里燃着暹罗进贡的龙涎香,鎏金爵杯在宫灯下泛着暖光,连盛放蜜饯的碟子都是成化年间的斗彩瓷——这些器物与其说是餐具,不如说是西门庆财富帝国的实物资产负债表。当宋御史的目光扫过那对三尺高的珊瑚树时,西门庆适时上前笑道:些微土仪,不足为敬。听闻宋公雅好古玩,这对珊瑚是小侄托海商从琉球购得,愿为公署添些气色。他刻意将二字咬得极轻,却让旁边的东平府知府心头一震——西门庆比宋御史年长五岁,此刻却自降辈分,这声称呼里的利益折算,恐怕比那对珊瑚树还要贵重。
宴席的座次安排暗合着权力的隐秘排序。上首主位坐着宋御史与蔡御史,两人之间的距离恰好三寸——这是朝廷礼制中同品官员的标准间距,却被西门庆用一张铺着金线毯的矮几巧妙打破,暗示着两人私交逾矩的特殊关系。左手第一席是周守备与荆都监,代表军方势力;右手首座留给了提刑院的夏提刑,算是西门庆的自己人;其余府县官员则按品级依次落座,连座位下的脚踏都分着紫檀与花梨的等级。最妙的是应伯爵的位置,他虽无官职,却被安排在末席上首,与西门庆的伙计傅自新相对——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安排,实则是西门庆向官员们传递信号:我的就是你们的自己人,往后遇事还需彼此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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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真正的交易展品才陆续登场。先是两名小厮抬着黑漆描金食盒进来,打开第一层是十颗鸽蛋大小的东珠,第二层铺着二十匹杭绸,第三层竟是一叠崭新的会票——西门庆笑着解释:这是小铺子里的一点流水,宋公初到山东,若需采买些什么,只管吩咐。宋御史捻着胡须不置可否,蔡御史却接口道:西兄真是有心人。前日家母生辰,正愁寻不到上好的南缎,没想到今日就见着了。这话看似随意,实则是在验收预付款——西门庆立刻心领神会,转头对玳安道:把后院那箱云锦搬到蔡大人公馆去,就说是给蔡老夫人的寿礼。两人相视一笑,杯中的琥珀光映着彼此眼中的算计,宛如一场无声的商业谈判。
席间的表演更是精心设计的欲望诱饵。海盐戏班唱的《裴晋公还带记》本是劝善戏文,此刻却被改编成了裴度夜宴遇仙姬的风月版本,当旦角唱到玉体横陈花下眠时,蔡御史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桌案上轻叩节拍。更妙的是杂耍班子的金钱豹戏珠——那豹子被驯兽师逗得满场翻腾,最终却叼着一颗鎏金珠子送到宋御史面前,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西门庆趁机举杯:宋公请看,连畜生都知向贵人献宝,何况我等凡夫俗子?这话粗鄙却直白,将官场投其所好的潜规则演绎得淋漓尽致。坐在末席的应伯爵此刻正忙着给各位官员布菜,他夹给夏提刑的那片驼峰肉上,特意缀着一颗蜜枣——那是两人私下约定的暗号:待会儿散席后,关于苗青案的卷宗还需夏提刑压一压。
宴席高潮处的礼物清单,堪称明代官场的价格目录。根据事后玳安的账本记录,西门庆给宋御史的包括:白银五百两、绸缎三十匹、明珠十颗、会票两千两,外加两名从苏州买来的丫鬟;给蔡御史的则是:白银三百两、云锦二十匹、古董字画五件、会票一千两,另附盐引审批的关节费五百两。这种差异并非厚此薄彼,而是精准计算的权力投资——宋御史是都察院正官,掌管地方监察,需用重礼买平安;蔡御史分管盐铁,直接关系到西门庆的核心生意,故在专项费用上格外倾斜。正如明代笔记《谷山笔麈》所记:嘉靖以来,官场馈赠已成市价,督抚见面银千两,御史五百两,州县官视品级递减,谓之。西门庆的千两宴席,不过是将这种搬到了桌面上,用珍馐美酒包装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