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寺的夜静得能听见松针落地的声响。叶安世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眉头却微微蹙着，显然是坠入了梦境。
梦里是熟悉的禅院，月光像流水般漫过青石板，院角的老槐树落了一地槐花，白得像雪。他站在树下，手里攥着刚编好的槐叶剑穗，青碧色的叶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安世。”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温和得像春风拂过湖面。
叶安世猛地回头，只见月光里站着一道身影，穿着干净的青衫，身形挺拔，眉眼含笑，正朝着他伸出手。可那张脸却像是被雾气笼罩着，怎么也看不清。
“你是谁？”叶安世脱口而出，心里却莫名地涌上一股亲切感，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
那身影没回答，只是笑着朝他走近几步，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槐花香。
“这个，是要送给我的吗？”身影的声音带着笑意，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剑穗上。
叶安世下意识地把剑穗递过去，心里的慌乱忽然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踏实的暖意。他好像……经常这样做？把编好的剑穗送给这个人？
“楚……”他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那个到了嘴边的名字怎么也喊不出来。
身影接过剑穗，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心，温温的，像春日的阳光。“安世，等我……”
声音越来越远，身影也渐渐变得透明，像是要融进月光里。
“别走！”叶安世急了，伸手想去抓，却扑了个空。他踉跄着追上去，可那身影却像隔着一层水，看得见，摸不着，转眼就消失在槐树林深处。
“你回来！”他大喊着，胸口一阵发闷，猛地睁开了眼睛。
禅房里一片漆黑，只有窗缝透进几缕月光。叶安世喘着气坐起身，额头上全是冷汗，手心空荡荡的，仿佛还残留着梦里那短暂的温度。
“是梦啊……”他喃喃自语，心里却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摸了摸枕头边，什么也没有。可梦里那道模糊的身影，那句没说完的话，还有那熟悉的槐花香，却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到底是谁呢？”叶安世挠了挠头，努力想看清梦里的脸，可脑海里只有一片模糊的光晕。他只记得那人的笑容很温柔，伸出的手很温暖，还有……那句没喊出口的名字，好像带着个“楚”字？
窗外传来离仑和朱厌的低语声，大概是起夜巡查的。叶安世躺回床上，却没了睡意，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梦里的月光，和现实的月光一样亮。梦里的槐花，和院角老槐树的花香一样清。可那个身影，却像被硬生生从记忆里挖走了一块，只剩下个模糊的轮廓。
“想不起来了……”他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枕头套上还留着淡淡的艾草香，是傍晚洗澡时染上的。他吸了吸鼻子，心里的空落渐渐被这熟悉的味道填满了些。
至少，现在身边有师父，有阿离叔叔，有远舟叔叔，有柳师叔和墨师叔，还有英磊哥哥。他们都在，都很好。
这样想着，叶安世的眼皮渐渐重了起来。这一次，梦里没有了模糊的身影，只有漫天飞舞的槐叶，和练剑场上清脆的笑声。
而青州的雪落山庄，萧瑟也刚从浅眠中醒来。他坐起身，摸了摸床头的木盒，指尖隔着木板，仿佛能触到那枚槐叶剑穗的温度。
刚才的梦里，他回到了寒水寺的槐树下，少年正举着编好的剑穗朝他跑来，喊着“楚河哥哥”，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安世……”他低声念着，眼底泛起一层水汽。
两处梦境，两处牵念。纵然记忆被岁月蒙尘，纵然山水相隔千里，那份藏在潜意识里的羁绊，却总能在寂静的深夜里，穿过梦境，悄悄交汇。
就像此刻，寒水寺的月光与青州的月光，本就是同一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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