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沈楠对着明丞才敢怒诉陈三愿说:“多少抗日战士因为缺弹少药都牺牲在战场上,我紧巴巴地去送还来不及呢。他倒好,还想撺掇我去劫,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明丞摁住沈楠的后颈,示意他小点声,然后温声低语地说:
“陈三愿此人贪财逐利,心无大义,是个典型的奸商。他生于国外长于国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是个中国人,他承认的坦荡,他回国就是来赚国难财的,他会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这早在你以此和他交好之初就预料到了的。”
瞥着沈楠半垂着桃花眸掩饰着怒意,明丞语气平淡地问:“南山,今儿个怎么急了呢?”
感受着明丞的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沈楠被陈三愿气懵的头脑顿时冷静了些。
“您说的这些我都看得明白,就是忍不住肚子里憋的火,可能是我对他太失望了吧。”沈楠揉了把脸,对明丞笑了笑说,“二哥儿说的对,熙熙囔囔,利来利往,我和他压根儿不是一路人,只能做个酒肉朋友。”
明丞拍了拍沈楠的肩膀,那双瑞凤眼浮现一丝安抚与担忧,轻轻地叹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是拿他当过真朋友来处,要不然也不会动真怒。”
陈三愿和沈楠在一块做买卖,将近七年狐朋狗友的情分说都是逢场作戏,毫无真心,那是假话。
平心而论,陈三愿除了贪财逐利外,在货品交易上,在人情上从没亏待过沈楠。
沈楠亦是觉得这人贪财胆小外,至少是个真情性,说赚钱只谈钱,说交朋友只交朋友,从不糊弄。
陈三愿把自己的小心思都摆在明面上,让沈楠交往起来也舒坦,不必费心猜忌。
沈楠从心底也就真的认下他做朋友对待,可是陈三愿选择生意伙伴,无论哪国哪派,他一向照单全收,真的是“一视同仁”,让沈楠彻底认清他俩根本走不到一起去。
“不谈它了,显得我矫情。”沈楠瞥见明丞对自己的眼神,露齿而笑,“我和陈三愿一拍两散也是早晚的事儿,从1940年起那小子就露出想和日本人合作的苗头,这些年被我敲打着才没那么快翻脸,但是这形势愈发严峻,他想趁着这场战争还在持续,再捞一笔就回美国,真是见钱眼开。”
陈三愿突然转变态度,是看着沈楠与李尔福背后的靠山温徇财对日本人不热不冷,逐渐被架空,如今已经在警察局里不管事。
陈三愿才起了和沈楠转头投靠日本人的心思,反正沈楠与“大汉奸”明丞关系交好,就多带他一个呗!
“陈三愿还想赚什么钱?”明丞敏锐地问道。
“前儿个,他还跟我在这儿听戏喝酒说,有个日本军火商找他来,是想让他提供一批铝合金钢材,并且要的急,加钱也要让他下个月初预备妥当。”沈楠顿了顿就说,“我偷瞄过那批货的规格清单,估摸着是做炮弹壳用的。而且是装鼠疫杆菌的那种。”
沈楠眼神肃穆,犀利如刃。他在东北抗战时就曾见过日军用剩下的细菌弹壳,便是如此规制。
“难道和1855部队有关?”明丞皱眉说。
忽然,楼下传来陈三愿的笑声:“小俦子扮的荆轲越来越英气了。”
“陈三爷回回来回回这样说,我都二十岁了,长得还不硬气点儿不成娘娘腔了?”冷俦熟络地说。
陈三愿笑着打趣他。
楼上的沈楠与明丞对视一眼——刺杀石上健太的行动要加快,1855部队对华北地区的细菌战迫在眉睫。
月牙渐圆,到了1月的第一个礼拜六。
在财务总署,小宫刚刚吃完同事进贡的豌豆黄当零嘴,心满意足地道谢。
他就想把食盒拎出去扔掉,然后就下班回家。
谁知道刚走到走廊上,小宫就看到李尔福穿着一身棕色厚棉衣,鬼鬼祟祟地从明丞办公室里溜出来。
小宫就抢先谐谑地说道:“清清大记者,何时大驾光临?小的还没来得及给您备好茶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