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楠手稿
自从和二哥儿一起到巴黎,我彻底放飞自我,回归不着调的年轻时代。
二哥儿笑话我说,我从来就没安分过。
我想了想,的确无法反驳。
1950年至1965年几个时间段,边境其实并不太平,我时常申请重新入伍,发挥点余热,但都被驳回了,理由居然是嫌我超龄了,乖乖回家等到退休,领养老金得了。
嘿呦,我沈楠是1910年出生的,不是1810年出生的!那时候我才五十多岁,嫌我拿不动枪咋滴?
经我多次申请,还是把我安排到后勤保障部队。
得,还跟抗战时期一样,给人运物资呗。
我算是想通了,我沈南山这辈子就得和“炮轰坦克,手撕鬼子”说“拜拜”了。
1965年春天,我又和沈桉吵了一架。
原因有很多很复杂,其中有一条理由,我跟陆雍也一起南下抗美援越,他不同意。
我觉得他过于杞人忧天,年纪越大胆子就越小。
沈桉狠狠地瞪我了一眼,估计想骂我是头蠢驴之类的陈词滥调,但那天正好是正月十五,二哥儿的六十大寿,他不想跟我计较似的扭过头去。
吵完我就后悔了,我哥俩都一把年纪了,真是闲的蛋疼。
万一真的把他气得去见Marx了,我那宝贝侄女彩笺不就成孤儿了。
二哥儿一脸不赞同地制止我。
我心说,得,看在二哥儿和侄女的份上,就跟他服了软。
我的金戈铁马梦就这样结束了。
之后,我与二哥儿、麟鸿去了巴黎。
二哥儿说,我和沈桉还是很像的,不只是相貌,还有骨子里的那种倔强也很相似。
我嘴上不认这个理儿,心里却是认同的。
我和沈桉过去一直过着双面人生,伪装成纨绔公子哥、作风不良的兵痞子、冷血无情的狗汉奸、六亲不认的狗特务……
我们周旋于各色各样的敌人面前,脑子里始终绷紧一根弦,乍一回归正常生活,那根弦松弛了,往昔目睹同志和亲朋好友流血牺牲的回忆都纷沓入梦,弄得我时常做噩梦。
时而梦见我爹七窍流血而亡,时而又梦见二哥儿暴露身份被严刑拷打,沈桉被迫和我拔枪对峙,反目成仇……
其实, 沈桉比我和二哥儿、福子这些人承担的压力更大,他需要考虑全局,稍有不慎就会全盘皆输,以至于精神压力太大,有些精神衰弱,胜利之后失眠是常有的事。
彩笺告诉我说,她爸和我们喝杯酒或吃几粒安定片,才能安然入睡。
我和二哥儿也有这种习惯,心里不太好受。
某个在巴黎的夏夜,我又被噩梦惊醒了。
铃兰花一串串的像一颗颗白色奶糖球散发着幽幽的芳香。那是五一时学生送给二哥儿的,我很喜欢它这味儿觉得能安眠,所以二哥儿就把它摆在床头柜上,现在有点蔫了。
他伏在书桌前看书,闻声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就知道我又做噩梦。
他抓起自己的浅灰色外套,又把我的黑色薄皮衣扔过来,让我跟他出去走走。
“二哥儿,咱深更半夜不睡觉瞎转悠,保不齐转头遇到巡警把咱俩当不法分子给扣了。”我吊儿郎当地开玩笑。
二哥儿直截了当地回嘴:“那是他眼瞎。”我一愣,谁知道他补了一句:“任谁看咱俩都是六十多岁的老头,俩老弱病残能有什么社会危害性。”
没想到他现在这张嘴愈发毒辣,我揉了揉当年被人打黑枪的那块疤瘌,觉得腰疼。
某次,我们还遇到了个年轻巡警盘问。
二哥儿乜了我一眼,“您这嘴是开光了吧?”
我心虚一笑,这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我和他沿着木樨街一直遛达到战神广场,能看到埃菲尔铁塔的虚影。
我好奇地问二哥儿当年初次去留学到现在的感受,他就回忆道,当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