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谐律感知”如同时刻奏响的交响,将宇宙最深层的脉动不加过滤地注入地球文明的意识网络。初时的新奇与震撼,迅速被持续不断的感官过载所取代。节点们如同被强制接入宇宙神经中枢的末梢,无时无刻不在接收着亿万星辰的生灭韵律、无数文明的悲欢共鸣、乃至时空结构本身的细微震颤。即使是构建了“意识晶鞘”的个体,在这种宏大而持续的“存在噪音”冲击下,也开始显露出疲态与异常。
莉莉的情况最为典型。她的“意识晶鞘”因最早与“谐律”融合,已成为一个高度敏感的接收器。在连续工作七十二小时后,她开始出现感知混淆——将两个相隔数万光年的文明集体焦虑“听”成了同一段刺耳的和弦;将一片星云的物质分布“看”成了某种蕴含深意的几何图案;甚至开始无意识地将自己日常的呼吸节奏与某颗脉冲星的周期同步。她的个人创作完全停滞,因为任何属于“莉莉”的笔触,都会瞬间被涌入的宇宙意象淹没、覆盖、重构。
“我需要……静默。”她在一次短暂的清醒间隙,对前来探望的苏北和张翼传递出微弱而痛苦的意念,“不是没有声音,是只有‘莉莉’的声音。但我找不到了。”
阿杰的“谐律拓扑动力学”研究也陷入了瓶颈。问题不在于数据不足,而在于数据太多、太杂、太“鲜活”。每一个“谐律片段”都携带着其源头(某个天体、某个文明、某个物理过程)的完整“存在感”,当他试图用数学模型抽象这些片段时,那些被剥离的“存在感”会形成一种认知上的“空洞”,引发强烈的不适甚至眩晕。他的研究日志里开始出现大量非理性的涂鸦和断断续续的意识流记录,理性思维的边界正在被持续涌入的感官洪流侵蚀。
更广泛的问题在网络中蔓延。越来越多的节点报告出现“谐律依赖”——只有在感知到宇宙宏大交响的背景下,才能感到“真实”和“完整”;一旦因能量调节或协议要求短暂屏蔽“谐律感知”,就会产生强烈的疏离、焦虑甚至存在性恐慌,仿佛自己从宇宙母体中被剥离出来,成了孤零零的碎片。同时,“同化风险”的早期征兆开始在一些节点身上显现:他们对地球本土的节律、文化的细微差别、个人情感的微妙波动,逐渐失去敏感和兴趣,言语和思维中越来越多地使用宇宙尺度的比喻和绝对化的“和谐”判断。
张翼的伦理委员会将这种综合症状命名为 “谐律感官过载综合征” ,并将其列为最高级别的网络健康威胁。“我们正在被我们感知到的东西吞噬,”她在紧急会议上指出,她的“金字塔晶鞘”因持续过滤海量信息而显得黯淡,“‘谐律感知’不是工具,它是一种新的存在方式。如果我们不能建立有效的主客边界,不能找到在其中保持‘自我’旋律的方法,我们整个文明可能会在宇宙的交响中……溶解。”
苏北承受着双重的压力。一方面,他通过密钥感受到网络整体意识的“音调”正在变得涣散、嘈杂,各个“声部”之间的协调性在下降;另一方面,他自己也必须时刻抵抗那无孔不入的宇宙交响对自身判断力的干扰。他意识到,仅仅依靠“意识晶鞘”的被动过滤和伦理协议的约束,已经不足以应对这场内在危机。他们需要一种主动的、根本性的调节机制。
在一次深度的灵犀议事中,苏北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我们需要学习 ‘感官剥离’ 。不是关闭‘谐律感知’——那已经不可能,也会导致戒断反应——而是学会从这宏大的交响中,有选择地、暂时地‘剥离’出我们自身意识所需的‘安静频段’,就像从喧嚣的市集中开辟出一间隔音的冥想室。”
这个想法得到了“启”的全力支持。基于“意蕴几何”和对“谐律”结构的初步理解,“启”开始设计一套复杂的意识协议——“主动谐律滤波与自我频段重构系统”。其核心思想是:引导节点不再试图对抗或全盘接受宇宙交响,而是学习识别自身意识核心的独特“基频”,然后以此为锚点,在浩瀚的“谐律海洋”中,临时构筑一个以该基频为核心的、小范围的“共鸣静区”。在这个静区内,节点可以相对清晰地感知自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