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而是抬起食指和拇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冷静到残酷的精准，将他碗里那些由妈妈夹来的蛋块，一块、一块地，拨到了碗的边沿。
蛋块与白瓷碗边碰撞，发出细微的哒、哒声，在寂静中如同擂鼓。最终，那些蛋块被堆砌成一个与他碗中白饭泾渭分明的、孤零零的。
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彻底的疏离和拒绝。
那一刻，张秀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最终惨白如纸。
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那声音如此响亮，几乎让她怀疑别人也能听见。
那不是简单的拒绝，那是一种冰冷的、有条不紊的划清界限，是一次无声的、当众执行的处决。刚刚在院子里燃起的希望之火，被这盆冰水兜头浇灭，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滚滚浓烟般的委屈与难堪。
她甚至能感觉到脸上那练习了无数次的笑容，如何一点点僵住、冻结，然后像破碎的瓷器一样，片片剥落，掉在地上，发出无形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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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是她的筷子掉在桌沿，又滚落在地的声音。巨大的挫败感和被当众羞辱般的刺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半年来的所有努力，所有小心翼翼的试探，所有深夜的祈祷，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一厢情愿。他甚至不愿意接受她夹的菜……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水泥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尖锐的声响，划破了屋里死寂的空气。
我……我吃饱了。 声音干涩得不像她自己的。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冲进了厨房，肩膀在转身的瞬间无法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
向志学看着妻子仓皇狼狈的背影，又看看依旧低着头、安静地小口扒着白饭的大儿子，心头像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喘不过气。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力感和更深重的忧虑，眉宇间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向奶奶默默地将一切看在眼里，浑浊的眼睛里盛满了心痛与无奈。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地、充满安抚意味地拍了拍牧尘清瘦的后背，然后神态自若地，将那些被在碗边的、象征着拒绝与伤害的蛋块，一块块夹到了自己碗里，仿佛那只是几块普通的食物。
餐桌上的气氛，比之前更加沉闷，仿佛暴雨前的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
夜深人静，月光如水银泻地，透过窗户，在兄弟俩的床边流淌。向志学悄声走到床前。
牧晨早已抱着哥哥的一只胳膊沉入梦乡，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仿佛白天的风波与他无关。
牧尘安静地躺着，呼吸匀长，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恬静白皙，像个不染尘埃的天使。
向志学俯下身，细致地为两个孩子掖好被角。借着朦胧的月光，他凝视着大儿子恬静的睡颜，想起晚饭时那令人心碎的一幕，心头百感交集，酸涩难当。
他伸出手，极轻极轻地抚过牧尘额角那道淡粉色的疤痕，仿佛想抚平那过去的伤痛。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哽咽着低语：牧尘，爸爸知道……你心里苦，你怨妈妈，也怨爸爸……没关系，我们活该……你慢慢来，爸爸等你，多久都等。
而在隔壁房间，张秀面朝墙壁侧躺着，眼泪早已无声地浸湿了枕巾，留下一片冰凉的湿痕。
厨房的洗碗槽里，还浸泡着晚饭的碗碟，她却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连起身去收拾的念头都提不起来。
儿子那双大多数时间空洞、却又能在此刻精准表达拒绝的眼睛，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挥之不去。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伤痕，并非靠刻意的讨好和时间的流逝就能轻易抹平。
希望的昙花一现，反而让随之而来的绝望更加深重，更加真实可信。 原来，冰封的荒原之下即便真有幼芽，也绝不是为她而萌发的。
那缕曾让她喜极而泣的微光，此刻在她心里，已彻底熄灭，只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