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许久,直到确认上面的人真的走了,癞十八才缓缓“复苏”过来,体表的昏黄微光再次亮起。
“咕……好毒的心肠……”癞十八啐了一口,虽然什么也没吐出来,“居然是亲姐姐?我活了几百年,这么狠的姐妹相残,也是头一回见!难怪蛇君要立那种规矩……你们人啊,有时候比我们妖魔鬼怪的心眼还脏!”
云芷的残魂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和冰寒之中。亲耳听到大姐那恶毒的诅咒,比被推下来那一刻更加令她心碎。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为了墨辰的权势和富贵吗?
癞十八看着那团被自己妖元包裹着、瑟瑟发抖、散发出无尽悲伤的微弱魂火,也是叹了口气。
“唉……也是个苦命的娃娃。罢了罢了,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这魂魄太脆弱,我的妖元也只能护住你一时,时间久了,终究还是会慢慢消散。”
它转动巨大的头颅,那双金褐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扫视,最终定格在井壁靠近水面的一处缝隙里。
那里,生长着几株极其不起眼的、叶片近乎透明、只有一丝丝微弱幽蓝色脉络的小草。它们悄无声息地吸收着井底的阴煞之气,却又奇异地散发出一种稳固魂灵的波动。
“喏,算你运气好。”癞十八努了努嘴,“那是‘幽魂草’,极阴之地才能诞生的灵植,虽然品阶不高,但对温养残魂最有奇效。你附身到那上面去,或许能保住灵智不灭,撑到……呃,撑到有什么转机出现。”
它鼓动妖力,小心翼翼地将云芷那团脆弱的残魂,引导向那几株幽魂草。
云芷的魂灵触碰到幽魂草冰凉的叶片时,一种奇异的亲和感传来。仿佛漂泊无依的船只终于找到了港湾,她的意识自然而然地沉入其中。
一株最为纤细的幽魂草,轻轻摇曳了一下,原本近乎透明的叶片上,浮现出一丝极淡极淡的、属于云芷的魂魄白光,虽然微弱,却稳定了下来。
“……谢谢……癞……十八前辈……”云芷的意念终于稳定了一些,传递出清晰的感谢。
“咕呱……说了不用谢。”癞十八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挪动了一下庞大的身躯,“以后就在这待着吧,我没事给你吐点月华精华,总比魂飞魄散强。至于报仇什么的……就别想了,上面那一位,现在可是正牌‘蛇君夫人’,厉害得紧呐……咱们啊,惹不起……”
它的语气带着点认命的唏嘘,重新趴回岩石上,闭上眼睛,开始缓缓吸收井底的阴煞之气,体表的昏黄光芒明灭不定,如同呼吸。
井底再次恢复了它永恒的死寂与黑暗。
只是这一次,黑暗之中,多了一株承载着生者残魂、微微闪动着幽光的孱弱小草。
以及一只嘴硬心软、絮絮叨叨、被罚守井三百年、心里默默计算着刑满释放日子的癞蛤蟆精。
云芷的意识依附在幽魂草中,感受着井底刺骨的阴寒和无处不在的消磨之力。虽然暂时得以保全,但前路茫茫,复仇无望,思念蚀骨。巨大的悲伤和孤独如同井水般淹没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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