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秋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肃杀。永定河的水位开始下降,水力工坊的轰鸣声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疲惫的余韵。然而,在天工院那扇新落成的、镌刻着“格物致知”四字匾额的学院大门前,涌动的人潮却带来了一种与季节相反的、灼热的生机。
来自北方各州府,甚至少数冒险穿越对峙区的南方年轻面孔,汇聚于此。他们之中,有衣衫褴褛却眼神明亮的匠户子弟,有穿着浆洗发白儒衫的落魄书生,也有好奇张望的军中子弟。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扇大门,仿佛那后面不是讲堂院落,而是一个通往全新世界的入口。
林庆云与苏婉清并肩站在门内不远处的回廊下,望着门外熙攘的景象。经过近一年的呕心沥血,《化学基础论要》与《机械原理图说》已初步刊印成册,即将作为天工院学院的首批教材。而今日,正是学院首批学员选拔考核之日。
“我们真的开始改变一些东西了。”苏婉清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感慨。她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庞,他们眼中闪烁的,不再是死记硬背经义的麻木,而是对未知世界纯粹的探究欲与渴望。这景象,在她来的那个时代或许平常,在此刻,却堪称惊世骇俗。
林庆云微微颔首,目光深远。他怀中,那装着师父手稿复制本的铜匣,似乎也传来一丝温意。“薪火已传,”他声音低沉,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接下来,要看他们了。”
这一刻,他们仿佛能看到,眼前这些年轻的学子中,未来或将走出下一个改良织机的巧匠,下一个发现新药理的医者,下一个设计出更精良守城器械的工程师……张明远播下的火种,经过他们的手,终于要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形成燎原之势的学徒梯队。
然而,这充满希望的图景,很快便被一道来自南方的紧急密报蒙上了阴影。
姚广孝手持一封密封的军报,步履匆匆地穿过回廊,来到朱棣暂驻的学院值房。朱棣正批阅着关于学院首批师资与课程设定的奏报,眉头微展,见姚广孝神色凝重,便放下了朱笔。
“王爷,南方密探,八百里加急。”姚广孝将密封的军报呈上,声音压得极低。
朱棣拆开火漆,目光迅速扫过纸上的文字。起初,他面色尚算平静,但越往下看,眉头锁得越紧,最终,那平静化为了深潭般的冷冽。他将密报缓缓放在案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庆云与苏婉清察觉到异样,也来到了值房外,得到允许后进入。
“朱允炆,”朱棣抬起头,目光如冰刃般扫过三人,一字一顿地说道,“确认未死。其在云南沐府及部分西南土司拥立下,已于大理另立朝廷,沿用建文年号。”
这个消息虽震撼,但尚在预料之中。真正让值房内空气凝固的,是朱棣接下来的话。
“据查,其麾下聚集了数名自称来自‘佛郎机’、‘红毛夷’的‘客卿’。”朱棣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此辈……并非寻常商贾或传教士。他们精于火器制造,所铸之‘鸟铳’,射程、精度、射速,皆远超我军现有火铳。其‘火炮’亦形制古怪,炮管更长,威力更巨,且……似乎采用了某种新的铸炮之法,炸膛之险大减。”
密报中还附上了一张匆忙绘就的、略显潦草的示意图,描绘了那种“鸟铳”的击发机构,其结构之精巧,与明军现用的火门枪截然不同。
林庆云与苏婉清凑上前看去。林庆云对火器涉猎不深,但也能看出其击发方式更为可靠高效。而苏婉清的目光,在接触到那示意图的瞬间,瞳孔便是猛地一缩!
那示意图上的结构,虽然画得粗糙,但其核心原理——那类似于簧轮枪机( wheellock ) 或早期燧发枪( flintlock ) 的雏形——绝非此世华夏应有之物!这确凿无疑是来自欧洲,并且是至少跨越了一个技术时代的产物!
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历史的轨迹,已经因为她与林庆云的出现而偏转,而现在,另一股来自遥远西方、同样携带着超越时代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