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的喜悦如同朝露,在百草阁内短暂地闪耀后,便被更为沉重紧迫的现实所取代。那一点点珍贵的白色结晶,是希望的火种,却也可能是致命的毒药。张明远手稿中明确警示,天然乌头碱治疗窗口极窄,有效剂量与中毒剂量相差无几。
实验室一角被辟为临时的动物实验区。几只毛色杂乱的兔子被分别关在狭小的木笼中,它们并不知道自己将承担何种使命,只是本能地啃食着草料,红宝石般的眼睛警惕地转动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期待与恐惧的紧张。林庆云亲自配置了不同浓度的溶液,动作缓慢而凝重,仿佛手中的琉璃滴管重若千钧。团队成员围在一旁,屏息凝神,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第一次实验,选用的是最低浓度的溶液。被固定在木架上的灰兔在药液注入后,起初只是略显不安地扭动,但随着时间推移,它的动作逐渐变得迟缓,眼神涣散,对周围的触碰反应微弱。
“有效!大人,它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了!”一名年轻助手忍不住低呼,声音中带着压抑的兴奋。他用细针轻轻刺探兔子的后腿,那兔子只是肌肉微微抽搐,并未出现剧烈的挣扎反应。
林庆云脸上却不见喜色,他紧紧盯着兔子胸口的起伏,手指搭在它颈侧感受着脉搏。“再观察,注意心脉。”他沉声道。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灰兔原本平稳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而浅快,紧接着,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口鼻处溢出少量白沫。它的心脏在薄薄的胸腔下疯狂擂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开。不过十几次挣扎后,那小小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后彻底瘫软下去,红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
实验区内一片死寂。只有炭盆里火星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记录,”林庆云的声音干涩,“戊字号结晶,稀释百倍,约零点五毫升注入,两刻钟后出现镇痛效果,持续约一刻钟,随后出现惊厥、心律失序,于三刻钟后……死亡。”他顿了顿,补充道,“死因推测,心脏毒性。”
接下来的几次实验,调整了浓度与剂量,结果却大同小异。有的兔子在注入后几乎立刻出现强直性痉挛,很快毙命;有的则像第一只那样,经历了短暂的镇痛期后,在心脏的狂乱跳动中走向终结。无一例外。
最后一只用作实验的土狗,体型稍大,注入的是经过再次提纯、被认为纯度更高的结晶溶液。它撑得久了一些,甚至在药效发作初期,还试图舔舐固定它的绳索。但那短暂的平静之后,是更为剧烈的痛苦。它发出凄厉的呜咽,四肢疯狂蹬踏,眼球突出,嘴角淌下带着血丝的涎液,最终在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的折磨后,力竭而亡。
浓郁的血腥味和动物临终排泄物的恶臭弥漫在实验区内,令人作呕。
团队成员们脸色惨白,有人忍不住冲到门外干呕,有人则呆呆地看着那些迅速冰冷僵硬的尸体,眼神空洞。连续的成功提取所带来的振奋,在这一刻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他们亲手制造出的“希望结晶”,转瞬间就成了收割生命的镰刀。
陈五蹲在角落里,肩膀微微耸动,压抑地抽泣起来。数日不眠不休的努力,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巨大的失落和负罪感几乎将他淹没。
林庆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看着那只土狗死不瞑目的眼睛,那里面凝固着最后的痛苦与恐惧。他的拳头在袖中死死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心头仿佛压上了一块巨大的寒冰,冷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微微颤抖。
朱高煦那充满嘲讽的话语——“连老鼠都毒不死的粉末”——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不,它们毒得死,而且死得极其痛苦。他们不是在创造救赎的良药,而是在炼制杀人的毒剂。
“大人……”一名老成的助手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绝望,“这条路……是不是走不通了?”
林庆云缓缓闭上眼,脑海中飞速闪过张明远手稿的每一页。手稿在详尽描述天然提取路径的同时,也在边缘处、在不经意的批注里,多次提到了“合成”二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