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千代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在潘宁的脸上缓缓移动。
试图剖开她那层冷静，窥探其下的真实。
她手中的折扇“唰”地一声合上，尖端指向潘宁。
“我听说过你，潘小姐。从中国来的年轻经纪人。”
“手段很高明，在798，在东京，都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你很会利用媒体，很会制造噱头，很会包装你的艺术家。”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砸在寂静的展厅里。
“但森美术馆，收藏的不是‘手段’，是‘艺术’。”
铃木千代转身，似乎不打算再浪费任何时间。
“铃木女士。”潘宁叫住了她。
“我今天来，不是向您推销‘手段’的。”
铃木千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是来向您展示‘艺术’的。”
潘宁的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
“艺术？”
铃木千代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
“凭你？还是凭你身后那个只会玩火药的野蛮人？”
侮辱。
赤裸裸的，来自旧世界顶端对新世界闯入者的侮辱。
“我凭什么相信，你卡片上那个地址里藏着的，不是又一场精心策划的、华而不实的商业骗局？”
这番话，诛心至极。
它几乎全盘否定了潘宁重生以来所有的努力，将她的智慧与谋略，贬低为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潘宁的指尖在风衣口袋里微微蜷缩，但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被冒犯的痕迹。
她知道，对付铃木千代这种级别的存在，任何商业计划、市场分析、未来前景的描绘，都是废话。
在绝对的权威和审美自信面前，唯一的通行证，只有两样东西。
作品本身。
以及，与作品相匹配的疯狂。
潘宁抬起眼眸。
她直视着铃木千代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不需要您现在给我任何承诺。”
“我只需要您给我一个机会。”
“一个在您面前，呈现三分钟作品的机会。”
潘宁将那张黑色的邀请函，再次递上前。
铃木千代没有接，只是冷漠地看着她，眼神像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跳梁小丑。
潘宁的唇角，勾起一抹决绝的弧度。
“如果三分钟后，它没能打动您……”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展厅的空气都为之震颤。
“我，潘宁，以及我的艺术家谢焰，将永久退出日本艺术界。”
“我们所有的作品，无论是已完成的，还是未完成的，其所有权、处置权，全部无偿转让给森美术馆。”
铃木千代那握着折扇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潘宁的眼里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以我的一切，作为赌注。”
展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铃木千代看着眼前的潘宁。
这个年轻的中国女人，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
那是一种将自己和整个世界都摆上赌桌的疯狂。
这种疯狂，铃木千代只在两种人身上见过。
一种，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另一种，是真正能创造历史的……疯子。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潘宁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终于，铃木千代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夹走了那张黑色的卡片。
她的目光在邀请函上停留了一秒，然后重新看向潘宁。
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混杂着审视与期待的情绪。
她只说了一个字。
“好。”
说完，她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展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