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百乐门灯火璀璨，衣香鬓影。
两人一同来到大厅。
霍翊一身挺括的军装，顾清澜依然是一身旗袍，却并未佩戴任何一件他白日里挑选的簇新珠宝。
她云鬓间只斜斜插了一支素净的玉簪，偏那眉眼间的风华，生生压过了满场珠光宝气的女伴。
他揽着她的腰，步伐张扬地穿过人群，无视周遭窃窃私语，径直走向主位。
那里端坐着的两位，正是掌控着北平将近半壁江山的人物。
左手边是孙大帅，面色已然铁青，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翡翠扳指。
右手边则是他的父亲霍大帅，此刻目光阴沉得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盯住自己这个逆子。
霍翊在两位权倾朝野的巡阅使面前站定，举杯，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挑衅弧度。
声音清朗，恰好能让周围一圈屏息的宾客都听得真切：
“孙世伯，别来无恙？”
他先向孙大帅致意，随即目光一转，落在自己父亲山雨欲来的脸上。
特意顿了一下，才缓缓吐出那两个字，“父亲。”
“您二位这脸色，”
他轻笑一声，“啧啧，瞧着可比前几日在陆军部商议军务时，又精彩了几分。”
话音刚落，不远处适时地传来一阵清脆的碎裂声。
一位侍应生失手打翻了托盘。
众人目光被吸引过去的瞬间，霍翊却迅速低头，在顾清澜耳边轻语：
“瞧见没？这两人的脸色。”
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笑声，恰到好处地驱散了方才那片刻的僵持。
“哟，今儿个我这百乐门真是蓬荜生辉，竟同时迎来了两位大帅和少帅这般人物。”
只见百乐门的老板齐三爷穿着一身暗纹锦缎长衫，步履从容地引着一群衣着考究的洋人走了进来。
他满面春风，抱拳环顾，目光精准地落在风暴中心的几人身上。
“孙大帅，霍大帅，霍少帅，”
他笑着颔首致意，随即侧身，流畅地向众人介绍身旁的洋人。
“正巧，这几位是英法美商会的董事先生们，久仰两位大帅威名，特来拜会。”
“说是谈生意，我可不信，分明是慕名而来，想沾沾咱北平顶天的气派！”
他几句话便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扭转为一场外交式的会面，顺势举杯：
“来来来，让齐某略尽地主之谊，敬诸位一杯，愿宾主尽欢！”
齐三爷这一打岔。
如同一双无形的手，暂时按住了即将掀翻的场面。
随即齐三爷笑容可掬，目光顺势落在顾清澜身上，语气热络却又不失分寸：“要说今晚最耀眼的明珠，那定然非顾小姐莫属。”
他话锋微转，声音提高些许：
“顾小姐，诸位贵客可是对您赞不绝口。待会儿的压轴表演，还请务必让咱们再饱饱耳福，可千万不能忘了。”
这番话表面是老板对台柱的例行叮嘱，在一片奉承中显得自然无比。
英国商会代表朗声大笑，举杯向顾清澜致意：
“齐老板这话再对不过！顾小姐的风采，真是令人过目难忘！”
他话音刚落。
周围几位洋商也纷纷附和，目光中满是欣赏。
霍翊感受到那些投向她的打量视线，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不由收紧了几分。
他不喜欢他们看自己女人的放肆眼光。
顾清澜却只是颔首浅笑，眼波如水般掠过众人，最终落在齐三爷身上，轻声应道：
“三爷和诸位先生过奖了，清澜稍后定当尽力，不负各位期待。”
她的回应得体大方，既承了赞美，又将焦点悄然引回了接下来的表演。
舞曲悠扬响起。
霍翊却将顾清澜的手握得更紧，俯身在她耳畔低语，裹挟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