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隐喻的种子
高频脉冲袭击留下的余波,并非物理上的伤痕,而是更深层次、更顽固的心理震颤。那持续十秒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尖锐嘶鸣,如同烧红的烙铁,不仅在每个幸存者的听觉记忆上烫下了永久的印记,更在他们感知世界的神经末梢,刻下了一道无形的、带着隐痛的裂隙。据点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活力,沉重得令人窒息,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味道,生怕一点过重的气息都会惊动那潜藏在虚空中的、无形的监听者。
创伤以不同的形式,在每个人身上显形。
熊泰的暴躁,像被强行压入熔炉的炽热铁水,从向外喷溅的怒火,转化为一种向内燃烧的、几乎要实质化的低气压。他不再对着沙袋发泄那身过剩的精力,那显得徒劳且可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默的、近乎仪式性的重复劳作。他会坐在角落,一遍遍地、极其专注地擦拭保养着他们那几件有限的武器——一把淬火不佳的砍刀,几根磨尖的铁棍,甚至是从废弃车辆上拆下来的零件。他的动作缓慢、有力,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指腹反复摩挲过冰冷的金属表面,仿佛在进行一场与内心无名邪火的对话。他的眼神时常放空,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那里或许有他无法理解的、属于“系统”或“彼岸”的抽象敌人影像。偶尔,他会突然停下所有动作,头颅微侧,屏住呼吸,野兽般的直觉全力张开,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自然的振动——是远处卡车的引擎轰鸣,还是风中夹杂着的、异常的电磁嗡鸣?他像一头感知到远方风暴正在逼近的棕熊,焦躁不安,却又无法确定威胁的具体方向。那种无处着力的愤怒,被压缩成了更危险的沉默,仿佛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休眠火山。
罗勇颢的恐惧,则像溃堤的洪水,几乎要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溢出来。他给自己在控制台前搭建了一个由显示器包围的“堡垒”,恨不得给每一台设备都加上厚厚的电磁屏蔽层。任何微小的电流异响——比如老式显示器开启时的“嗡”声,或者电源适配器偶尔发出的细微啸叫——都能让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心脏狂跳不止。他开始以一种病态的执着记录一切“异常”数据,从隔壁房间老鼠跑过管道引起的震动频率,到窗外飞鸟振翅掠过时对无线信号造成的微小扰动,试图从这些浩瀚如烟的琐碎信息中,找出某种规律,或者说,试图用这种填鸭式的、毫无意义的忙碌,来填充内心被那次袭击炸出的巨大空洞。结果自然是徒劳的,只会让他更加神经衰弱,眼下的乌青愈发浓重。他看小刀和一琢的眼神,充满了溺水者般的依赖,但也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可能未曾意识到的怨怼——仿佛是他们,将他这个原本只想在数字世界里安稳度日的技术员,拖入了这个远超他承受能力的、充满不可名状恐怖的漩涡。他怀念那个只有代码和网络漏洞的世界,至少那里的危险是可知的,是可以被逻辑分析和解决的。
一琢的变化最为微妙,也最为深刻。他对外界环境的反应似乎变得更加迟钝,像一台将所有算力都集中到单一核心任务上的超级计算机。他彻底将自己囚禁在了由数据和代码构成的数字世界里,那里是他唯一能感到些许掌控感的领域。夜枭留下的那块金属片,以及其中蕴含的复杂算法,成了他全部精神力的宣泄口和避难所。他对那次脉冲袭击的原始数据进行了成千上万次的反复分析、滤波、比对,确认其能量频谱、调制方式与算法所模拟的“系统”基础扫描模式高度吻合。这一发现非但没有让他沮丧,反而激发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感——他终于,哪怕只是通过一次残酷的攻击,触摸到了那个无形对手的一点边缘,窥见了其力量运作方式的冰山一角。他的睡眠时间被压缩到了生理极限,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化不开,但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异常明亮,燃烧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专注光芒。他不再满足于理解算法表层的屏蔽功能,而是试图逆向工程其底层架构,像考古学家解读远古楔形文字一样,去破译每一行代码背后可能隐藏的、属于“夜枭”或者说其背后庞大势力的思维模式和行为逻辑。这无异于试图通过一滴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