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浪人与学者
沿着污浊河道的跋涉,是一场对体力与意志的双重酷刑。冰冷的河水贪婪地汲取着本已不多的体温,河底滑腻黏稠的淤泥和隐藏的碎石,让每一步都如同踩在陷阱边缘。熊泰凭借非人的强健体魄和顽强的毅力硬撑着,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每一次抬腿都显得沉重。小刀的状况更差,长时间的奔逃、精神的高度紧张以及与“影魇”共鸣的消耗,让她脸色苍白,全靠坚韧的意志和“影魇”偶尔从前方探知到的相对安全路径艰难前行。
那种被“回声”锁定的感觉虽然暂时消失,但无形的压力并未散去,反而如同湿透的衣物,紧紧包裹着他们,预示着危机可能在任何时刻卷土重来。寂静中,只有趟水的哗啦声、粗重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混合着河道两岸死寂般的荒凉。‘回声’的锁定感暂时消失了,但这寂静比追击更令人心悸。小刀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对方在重新校准坐标。他们就像信号源,在水面上拖出无法抹去的涟漪。
天色渐渐亮起,但只是一种无奈的明亮。灰白色的天光勉强穿透笼罩在城市上空的工业薄霾,却无法给这片被遗忘的工业荒原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将锈蚀的管道、倾颓的厂房和堆积如山的垃圾映照得更加清晰,触目惊心。空气里混杂着化学品的刺鼻气味、垃圾腐烂的恶臭,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金属大规模氧化后的腥涩味道。他们已经远离了相对熟悉的港口区,进入了一片更加破败、被大型废弃工厂和垃圾处理场占据的城市边缘地带,这里仿佛是文明消退后留下的最后一块丑陋伤疤。
“小刀姐,快看前面!”熊泰突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指着前方河岸一处相对较高的、由建筑废料和泥土堆积而成的坡地。
坡地上,景象与周围的死寂格格不入。一个用破旧不堪的帆布、废弃的广告牌和几根歪斜木料勉强搭成的窝棚,歪歪扭扭地立在那里,却奇迹般地没有倒塌。棚子外面,用树枝简易搭成的架子上,竟然晾着几条大小不一的鱼,鱼鳞在灰暗光线下闪着微弱的光,还在滴着水珠。旁边,一小堆篝火顽强地燃烧着,驱散着清晨的寒意,一个穿着破烂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军绿色外套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正专心致志地烤着一条串在树枝上的鱼。空气中飘来一丝微弱的、混合着烟熏和鱼肉的香味,在此刻饥寒交迫的二人闻来,显得无比诱人,甚至有些不真实。
更引人注目的是,窝棚旁边的一棵枯树下,拴着一条看起来同样破旧、却意外地保养得不错的矮壮小型铁壳货船。船身布满了红褐色的锈迹和粗糙的焊接补丁,烟囱歪斜,但船舱紧闭,缆绳结实,透着一股历经风霜却仍能运转的顽强生命力。
在这片连老鼠都显得恹恹无生气的死亡地带,这个窝棚、这个人、这条船,构成了一幅极其突兀却又带着奇异生命力的画面。是海市蜃楼般的幻觉?还是精心布置的陷阱?
小刀心中一紧,立刻示意熊泰伏低身体,借助岸边一丛枯死的芦苇隐蔽观察。她闭上眼,集中精神,驱使“影魇”悄无声息地向前蔓延,如同无形的触须,探向那片坡地。
“影魇”传递回的信息模糊但关键:一个人,生命体征平稳,情绪状态稳定中带着一丝惯常的警惕,没有明显敌意,周围未发现隐藏的武器或埋伏迹象。那个窝棚和船,也似乎就是表面看起来的样子。
是敌是友?是巧合的避世者,还是“秩序局”或“彼岸”设置的又一个精巧陷阱?小刀的大脑飞速权衡。他们的体力已近极限,需要休整和补给,而这条船,无疑是通往铁锈镇最理想、最隐蔽的交通工具。但风险同样巨大。面临双重碾压式的猎杀,这不合理,小刀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就在小刀犹豫是否要冒险接触时,那个烤鱼的男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铁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到了小刀和熊泰耳中:
“河里的水鬼,岸上的丧家犬,都凑一块了?窝在草里喝风能饱肚子?要不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