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城西,万里之外。
武灵界的风,裹挟着粗粝沙尘与淡淡的铁锈血气,掠过连绵起伏、赤褐如血的荒莽山峦。
夕阳熔金,泼洒在嶙峋的怪石与倔强如铁的稀疏草木上,将一切影子拉扯得扭曲而漫长。
空气凝滞,沉甸甸地压着蓬勃的血气与无形的杀伐煞意。
天梦舟悬停于一座孤峰之上,甲板如镜,映照着天边那轮将熄的血阳。
陈昀盘膝而坐,背对残阳,洗得发白的衣袍在猎猎罡风中鼓荡,身影却稳如峰顶磐石,气息沉静深邃,仿佛已与这片苍凉凶悍的大地融为一体。
啸天伏在他身侧,银灰色的毛发在夕照下流转着金属冷光,狼瞳半阖,耳尖却灵敏地捕捉着风中每一丝异动。
骤然!
啸天猛地昂首,喉间滚出一声压抑如闷雷的低吼。
全身毛发根根倒竖如钢针,银灰色的瞳孔瞬间收缩成危险的竖线,死死锁定了东南方的天际!
陈昀缓缓睁眼,深邃的眼眸里无惊无澜,唯有渊渟岳峙的平静,映着天边最后一抹刺目的血红。
他抬手,安抚地按在啸天紧绷如弓的脊背上。
“刘家……还是不死心。”平静的话语,如同石子投入死寂的深潭。
话音未落,东南天际,一点刺目的银芒骤然亮起!
那银芒初如寒星,却在瞬息之间膨胀、拉长!
它撕裂昏黄的暮色,如同一道来自九幽的冰冷彗星,带着洞穿虚空的锋锐与冻结灵魂的极寒,朝着孤峰狂飙突进!
其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留下一条久久不散的、由冰晶凝结而成的苍白尾迹!
一股阴寒刺骨、仿佛能冻结时光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巨墙,先一步狠狠拍打在孤峰之上!
轰隆隆——!
峰顶坚岩发出刺耳的呻吟,簌簌滚落。坚韧的铁木荆棘瞬间覆上惨白冰霜,发出碎裂的哀鸣。整个孤峰,在这股威压下瑟瑟发抖!
银芒在孤峰百丈外的虚空骤然凝滞!
光芒敛去,一艘线条冷硬的银白飞舟显现。
舟首,刘天乾的身影卓然而立。
银白锦袍上繁复的刘家纹路流淌着冷光,衬得他身姿如冰雕玉琢,只是那张俊朗却阴郁的脸上,此刻被一种近乎沸腾的惊骇与难以置信所取代。
苍白的面容在残阳阴影下更显诡异,嘴唇紧抿成毫无血色的直线。
最摄人心魄的,是他那双眼睛——瞳孔深处,原本隐现的银芒此刻如同两轮被点燃的寒月,炽盛到了极致!
两道凝如实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银光,如同探照灯般死死锁定陈昀,穿透那层若有若无的混沌气流,带着洞穿一切虚妄的恐怖意志!
“陈…昀?!”刘天乾的声音艰涩嘶哑,如同从冰封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真的是你?!”
他身后的刘天宇三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畏缩如鹌鹑,惊疑不定地窥视着峰顶那个看似平凡的身影。
陈昀缓缓起身,迎着那两道足以洞穿金石、冻结思维的太阴神光,脸上波澜不惊,唯有一丝极淡的、仿佛故人重逢的了然在嘴角漾开。
他轻轻掸去衣袍上并不存在的尘埃,荒灵战戟无声地滑入掌中,戟尖斜指被夕阳染红的大地,流银溢彩的戟身嗡鸣,散发出渴望饮血的凶戾。
“刘天乾。”陈昀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呼啸的罡风,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好久不见。”
四字如锤,狠狠砸在刘天乾紧绷的心弦上!
真的是他!
那个本该在虚无中化为尘埃的陈昀!
他竟然活着回来了!
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巨大的冲击让刘天乾脑中轰鸣,太阴神眼疯狂运转,银芒吞吐,试图将眼前之人彻底看穿!
然而,他那号称洞悉本源的神眼,在触及陈昀体表那层稀薄灵气时,竟如泥牛入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