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中心的债癌母体如同一个扎根现实世界的恶性肿瘤,每一次脉动都搅动着整个空间的能量流向。暗粉色的人形樱树在夜色中巍然矗立,冠顶那块幽光闪烁的芯片仿佛是它的独眼,冰冷地注视着这个即将被彻底清算的世界。
最初的异变发生在所有曾被孢子感染过的个体身上。
写字楼里,一个正对着电脑屏幕崩溃哭泣的白领突然收声,瞳孔中跳动的债务数字骤然凝固,随即整个眼球都被一种无机质的灰白覆盖。他僵硬地站起身,无视了身边同事惊恐的目光,步伐统一地走向窗边,面朝春骸诊所的方向。
街道上,一个刚刚因为债主逼门而试图轻生的男人,在半只脚跨出天台的瞬间,身体猛地顿住。眼中的绝望被空洞取代,他缓缓收回脚,转身,沿着消防楼梯一步步向下,加入楼下那些同样眼神空洞、正在汇聚的人流。
家中,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少女,猛地掀开被子,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神已然失去了所有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灵动,只剩下程序般的冰冷。她走出家门,汇入那支沉默行进、目标明确的队伍。
他们之中,还混杂着那些接种过“疫苗”的人。后颈的赤琊纹路在母体脉动时微微发亮,他们原本被强制压抑的情绪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高效、更冷酷的追索意志。工程师放下了手中的图纸,教师离开了讲台,主妇扔下了锅铲……所有人,无论此前身份如何,此刻都变成了同一种存在——被母体规则操控的“债仆”。
这诡异的同步行为尚未引起全球范围的警觉,直到那些无处不在的屏幕同时失控。
商业中心巨大的LED广告屏上,绚烂的商品宣传片戛然而止,信号被强行切断,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不断滚动着幽蓝色文字的契约。晏临霄满布风霜却坚毅的面容,沈爻清冷中带着决绝的影像,被高精度地投射在屏幕上,旁边是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缭乱的“债务条目”。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通过广场的音响系统传出,用一种毫无波动的语调,宣读着他们的“名字”与“罪状”。
这并非孤立事件。
几乎是同一毫秒,全球的视觉神经仿佛被同一只无形之手扼住。从东京涩谷繁忙十字路口的巨型三维投影,到纽约时代广场层层叠叠、通常播放着世界财经信息的巨幕;从伦敦皮卡迪利圆形广场流淌着广告的霓虹灯带,到上海外滩璀璨夺目的建筑灯光秀……所有能够显示图像的公共设施,乃至无数家庭中的电视、个人电脑、平板屏幕,甚至一些高端手机的锁屏界面,全部被强制切换。
内容完全一致。
那份幽蓝色的债契,以及晏临霄和沈爻的影像,如同电子世界的瘟疫,在全球每一个角落同步爆发。
最为震撼的一幕发生在巴黎。当夜幕降临,象征着工业文明与浪漫主义的埃菲尔铁塔如期亮灯。然而tonight,铁塔并未披上它往日金灿灿的光晕,而是被一种不祥的幽蓝色光芒彻底覆盖。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无数盏LED灯并非无序闪烁,它们精确地组合、排列,将整座铁塔变成了一个高达三百多米的、垂直悬挂的巨幅债契!晏临霄和沈爻的面孔在钢铁骨架间隐约浮现,冰冷地俯瞰着下方惊慌失措的人群,塞纳河的波光映照着这超现实的恐怖景象,浪漫之都的心脏仿佛被插上了一枚巨大的、闪烁着厄运信号的电子墓碑。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超越了语言的障碍,通过所有被劫持的频道,用各种语言,反复地、不知疲倦地宣读着同样的内容。这声音钻进地铁站,回荡在购物中心,萦绕在卧室床头,无孔不入,仿佛全球的空气都被这追讨之声所浸透。
观测界面彻底陷入了混乱。来自世界各地的实时画面、惊恐的文字、崩溃的语音信息如同海啸般冲击着系统。原本只是旁观者们讨论剧情的平台,此刻却变成了全球恐慌情绪的直接折射镜。
“上帝!纽约所有屏幕都是他们!”
“东京也是!完了,全完了!”
“那是什么怪物?!它怎么能做到这一点?”
“我们都被卷进去了!这到底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