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年春·江陵桑田边)
江陵的春夜总裹着桑芽的淡香,月色像被桑露浸软的薄纱,轻轻覆在刚抽新叶的苗上。叶尖的露珠坠在叶脉间,风一吹就滚落在田埂的青石板上,发出“嗒”的轻响,像谁藏在暗处的叹息——那是昨夜阿斗浇水时,特意留在叶尖的“护苗露”,孩子举着小水瓢说“露珠能帮苗挡虫子,就像子戎叔叔的剑能挡坏人,还能让苗喝饱水”。
桑木亭的柱上刻满了时光的痕迹:最浅的是上月阿斗刻的“阿斗种桑苗一株,记于惊蛰”,旁边歪歪扭扭画着个举剑的小人,剑穗还缠着圈炭笔描的“桑丝”,是孩子照着子戎的承影剑画的;稍深些的是去年庞统刻的“桑苗长青,流民安”,笔尖的力道嵌在木纹里,笔画间还留着他当时笑谈“取蜀后拓遍成都桑林,让蜀民也能吃甜桑椹”的温度。庞统战前回荆州议事时,特意带着阿斗来这儿刻字,当时他蹲在亭边,手把手教孩子握炭笔,指腹蹭掉孩子手上的炭灰:“阿斗要记住,这‘安’字最重要,有桑苗的地方,流民才能安身,不用再躲战火。”
孙尚香坐在亭边的石凳上,指尖反复摩挲着庞统的刻痕,指腹蹭过凹凸的木纹,像在触摸去年他温声说“护桑就是护天下流民”的模样。吴钩斜靠在亭柱旁,剑鞘上的梨纹玉佩垂在膝间,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碰在石凳上发出细碎的响——那是母亲吴国太去年送的,玉佩背面还刻着“柴桑桑田”四字,是母亲用小刻刀一点点雕的,当时她说“见这字,就想起咱们娘俩在柴桑采桑的日子”,此刻贴着腿腹,竟像母亲的手在轻轻按揉她紧绷的神经。
亭外那株新苗是阿斗亲手种的,苗旁插着根桑木牌,炭笔写着“阿斗的苗,等婶婶和子戎叔叔回来浇水”,字迹被露水浸得发暗,却仍透着孩子的认真。小苗在月色下立着,嫩茎透着青,叶尖还沾着阿斗刻字时蹭上的炭灰,像个攥着心事、不肯睡去的孩子,陪着亭里同样无眠的人——阿斗昨夜还拉着她的衣角说“婶婶,等你从江东回来,我的苗肯定长到我膝盖高了,到时候咱们一起摘新叶喂蚕”。
桑芽茶暖,旧忆牵情
“夜里凉,怎么不在府里待着?春夜的露气寒,沾多了容易咳。”子戎的声音从桑田小道传来,混着桑叶的沙沙声,不疾不徐,像春夜的风一样让人安心。他手里提着个陶壶,壶身裹着青桑丝帕——是陈婆婆傍晚刚织的,帕角还留着未剪的线头,针脚里藏着“平安”的暗纹,陈婆婆说“这帕子裹壶,茶暖得久,也能护着喝的人”;壶口飘着的热气里,裹着桑芽和蜂蜜的甜香,是陈婆婆按“护心方”煮的,用的是今春第一拨桑芽,加了去年酿的槐花蜜,“春夜忧思重,喝这个能暖肝脾,比吃药管用”。
走近时,他见尚香肩上沾着片新落的桑叶,叶尖还卷着(是从亭顶老桑树上飘的,那棵树是去年庞统常靠的,他总说“这树遮阳好,能看清联防区的动静”),便伸手轻轻拂掉:“陈婆婆说,你母亲年轻时也这样,为护桑田常熬夜,总忘了添衣裳——当年你母亲在柴桑,为拦江东兵征用桑田屯粮,在雪地里站半宿,回来就咳了半月,最后还是靠天天喝桑芽蜜茶才好的。”
孙尚香抬头,月光落在她脸上,能清晰看到眼下的淡青——昨夜她对着母亲的信坐到天明,信纸边角被指尖捏得起了毛,连“时日无多”四个字的墨迹,都被眼泪晕开了三层。她接过子戎递来的茶碗,温热的瓷壁贴着掌心,驱散了几分从心底冒上来的寒意,茶水流过喉咙,桑芽的清苦混着蜂蜜的甜,慢慢漫到心口:“睡不着,总想着母亲的信,又想着这株苗……还有士元先生的字。”她指了指亭柱,声音轻得像风,“先生去年还说要带阿斗去益州种桑,说蜀地的桑椹比荆州的甜,要教阿斗编能装桑椹的丝网,说编得密些,桑椹汁不会漏,如今却只剩这行字了。”
子戎在她身边坐下,承影剑斜放在石凳旁,剑鞘缠着的桑丝绳沾着湿泥——下午他带流民青壮加固联防栅栏时,特意在栅栏下埋了层浸油老桑枝,枝桠间还系着细桑丝,“曹兵或江东兵来,马蹄踩上桑枝会被绊,桑丝还能缠住马掌,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