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沿着那条不知名的溪流,一路向南跋涉。
脑海中,那白衣少女清冷如玉磬般的话语——“命轨如织,顺势而为方是正道,强逆因果,终伤己身。”——如同山谷间不断回荡的清音,反复在他心间萦绕,挥之不去。
这话语,与他之前不顾一切、近乎自毁式地使用天书力量的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像是一缕清风,拂过他因仇恨、绝望与沉重负担而始终紧绷欲断的心弦,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清明与冷静。他下意识地用右手抚摸着左臂衣袖下那狰狞的、已变成紫黑色的命痕,熟悉的灼痛感依旧清晰,但在这份新生的明悟映照下,仿佛不再那么令人疯狂,更像是一种时刻提醒他界限与代价的烙印。
“顺势……引导……”他一边拖着疲惫的步伐前行,一边在口中喃喃自语,如同咀嚼着某种苦涩却蕴含真味的草药。他仔细对照着母亲东方静芸在遗信中关于“抚平创伤、唤醒希望”的告诫,以及自己几次使用天书那刻骨铭心的经历——强行扭转矿难死劫,几乎魂飞魄散;而引导野猪失衡、护卫滑倒,代价则轻微到几乎可以承受。这其中最关键的差别,似乎就在于是否顺应了事物本身已有的“势”,是强行逆转江河,还是疏导支流。
他开始有意识地、更加细致地去“感知”周围的一切。胸前的敛息佩有效地过滤掉了大部分无关紧要的、纷乱嘈杂的命运线条背景噪音,让他能够将精神更专注地投向某些特定的轨迹。他尝试着去“看”清风中落叶那看似无序、实则蕴含力学规律的盘旋轨迹;去“感觉”溪水中游鱼受惊时,其转向逃窜所遵循的水流与本能方向;甚至能模糊地捕捉到午后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林叶时,那些光斑在地面上缓慢移动的、带着时间韵律的规律。这一切看似平常的自然现象,在其底层,似乎都蕴含着某种可以被感知、可以被理解的、独特的“势”。
三天后,他随身携带的、沿途采集的野果已经吃完,从黑石镇带出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干粮早已告罄。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开始啃噬他的胃壁,体力也随着长途跋涉和伤势的拖累而迅速下降。他必须寻找稳定的补给点。根据他对这一带贫瘠地理知识的了解,沿着溪流南下,最近的、可能有人烟聚集的地方,就是约百里之外的“青林城”。
青林城。这个名字让他眼神一凝。正是那个在山谷溪边,企图强夺雪影貂、名为林浩的纨绔子弟口中提及的城池。
风险不言而喻。那里是林家的地盘,自己虽然改变了装束,收敛了气息,但难保不会遇到麻烦。一旦被认出,或者仅仅是因为身怀灵石而引来觊觎,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城池,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他别无选择。饥饿和虚弱的身体,不会给他绕道远行的奢侈。
他找到一处隐蔽的水潭,尽可能清洗掉身上已经发黑板结的血污和尘土,换上了之前在一处被遗弃的猎户木屋里找到的、虽然破旧打了补丁,但还算干净的粗布衣衫。他将那头因奔波而显得有些杂乱的黑发随意束起,刻意佝偻起一些脊背,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因为贫苦而流亡、营养不良的普通少年。同时,他默默催动胸前的敛息佩,将那层遮掩命轨波动的无形薄纱效果维持在当前所能做到的极致,力求不引起任何潜在的、对命运气息敏感之人的注意。
当他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远远望见青林城那由夯土垒砌而成、算不上高大雄伟的城墙轮廓时,夕阳已然西斜,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凄艳的橘红色。城门口有穿着陈旧皮甲、手持长矛的兵丁把守,正懒洋洋地盘查着进出的人流,目光更多地停留在那些携带货物的商队上。沈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混在一队刚从城外砍柴归来、扛着沉重柴禾、满面尘灰的农夫队伍后面,低着头,缩着脖子,伴随着吱呀作响的柴禾和农夫们的谈笑声,有惊无险地通过了那不算严格的盘查,踏入了青林城的城门。
青林城规模不大,远非他想象中修士云集的仙家城池,但比起终日被矿尘笼罩的黑石镇,确实繁华了不止一筹。街道由青石板铺就,虽不平整,却还算干净。两旁店铺林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