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那封沾染登州晨露与急迫之情的奏疏,由精骑信使换马不换人的昼夜奔驰下,终于在第三日暮色四合时,送达东都洛阳。
此刻的紫微宫内,烛火通明。
杨广刚批阅完一叠关于漕运的奏章,正揉着眉心,听闻内侍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以及那一声“陛下,登州八百里加急,虎威王奏疏”,他倦怠的神色骤然一凝。
“呈上来。”杨广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清楚凌云的性情,非十万火急之事,绝不会动用八百里加急直送御前。
展开奏疏,凌云那刚劲却透着焦灼的字迹便映入眼帘。
杨广先是眉头紧锁,他知道长孙晟病了,但没想到对方病的这么重。
随即又看到凌云陈情岳父于国之功、妻子无垢哀痛欲绝之状,以及其欲返洛探视之请...
这位近来愈发严苛的帝王,眉宇间竟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永镇朔方,非诏不得擅离...”杨广指尖轻叩御案,重复着这道自己亲口下达的严旨。
近侍看着他犹豫不定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陛下,是否明日再议?”
杨广却一摆手:“不,召太子、苏威、宇文化及、还有虞世基,即刻入宫。”
他目光再次扫过奏疏的后半段,那里详陈了举荐并州刺史高绍暂代北疆军务之议。
这让杨广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小子,重情却不失理智,情急之下仍不忘国之根本。
不多时,杨昭等人奉诏匆匆入殿,几人阅罢奏疏,神色各异。
杨昭素来仁厚,且与凌云私交甚笃,率先开口:“父皇,长孙公乃国之柱石,今病笃若此,于公于私,虎威王夫妇返洛探视,皆在情理之中,其所疏情真意切,儿臣以为,当准其所请。”
老成持重的苏威沉吟片刻,缓缓道:“陛下,虎威王‘永镇朔方’之命,关乎北疆安危,确不宜轻动!然,孝道人伦,亦为国本!虎威王名震天下,今王妃之哀,必将令天下人所共见,老臣以为,陛下可特事特办,准其返洛,然...”
他话锋一转,指向关键:“北疆军务移交一事,至关重要,并州刺史高绍,却如虎威王所言,老成持重,熟悉边务,堪当此任,陛下可下明旨,令其暂摄朔方军事,与贺兰山、高明、王景等协同理事,如此可保万全。”
宇文化及面色微动,语气带着试探:“陛下,虎威王情深义重,然北疆责任重大,陛下更曾明旨令其永镇朔方,依臣之见...是否可驳回其所请,令王妃独自返洛,如此一来,既能成全探视之情,亦可以明虎威王忠君体国之心?”
他此言看似为国,实则暗藏挑拨。
杨广瞥了宇文化及一眼,脸上升起一抹不悦:“虎威王生而无父,幼年丧母,如今其娶妻成家,好不容易得以有亲情慰藉,今日他岳父病危,妻子哀痛,朕若不允其归,岂非太过冷血?”
“至于忠君体国之心,呵呵...”说到这里,杨广冷笑一声,“若虎威王真是只知私情、不顾大局之人,就不会有这封思虑周全的奏疏!朕将北疆交予他,正是信其忠勇与担当,宇文爱卿之言,是质疑虎威王的为人,还是在质疑朕的眼光?”
宇文化及闻言,脸色顿时一变,急忙跪地,连连磕头“臣不敢,臣断无此念啊!”
虞世基见其吃瘪,当即乐开了花,二人之间素来不和,都觉得对方是谄媚奸臣,变着法儿的在皇帝面前争宠。
“就你这察言观色的本事,也配跟我斗?”虞世基心中冷笑一声,而后踏前一步,正色道:“陛下圣明,臣也赞同太子与苏纳言所言,然高绍若北调,并州又乃军事重镇,亦不可一日无主事之人,此事需一并考量,以免生出新的空缺。”
杨广淡淡点头,再次冷眼瞥了跪地的宇文化及一眼后,沉声道:“准奏!允虎威王凌云携其王妃即刻返洛省亲,并州刺使高绍,擢为朔方道行军总管,暂领北疆军政要务,即刻北上,与贺兰山、高明、王景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