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沉默片刻,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指了指案几上的那份诏书。
萧美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当她看清那绢帛的颜色与形制,以及那显眼的玺印时,心中便猛地一颤。
她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诏书,展开一看,脸色瞬间一变。
“这...陛下...您...您要禅位...” 她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这份传位诏书,所带来的冲击,可谓是巨大的。
这意味着,杨广要将他掌控多年的至高权柄,拱手让出。
杨广的声音带着疲惫与一丝复杂的笑意:“朕登基以来,夙兴夜寐,欲成千古未有之伟业。”
“开运河以通南北,利在千秋;兴科举以破门阀,广纳贤才。”
“然...两征高句丽,耗尽了国力,也寒了天下民心。”
“如今天下纷扰,盗贼蜂起,大半缘由,皆系于此。朕,或真是...德不配位,以致天怒人怨。”
他的语气虽然还算平静,可细听之下却能发现,其中透露出的寥落与自我怀疑。
这位曾经雄心万丈、视天下如棋局的帝王,在接连的打击和命运的警示面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承认了自己的过失与力不从心。
随后,他又将玄微子的警示之语,简单地说了一下。
萧美娘听完,心中剧痛,她放下诏书,握住杨广的手,急切道:“陛下何出此言!开运河,兴科举,皆是泽被后世的壮举!”
“天下些许蟊贼作乱,只需派遣大将,假以时日,必能一一剿平!陛下正值春秋鼎盛,岂可因一道人之言,便轻弃社稷?”
杨广反手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唉,玄微仙长非是寻常道人,他看到了朕看不到的东西。这大隋的江山,气数...或许真的尽了。”
“朕若恋栈不去,恐非社稷之福,亦非你我与孩儿们之福。阿孩仁厚稳重,有守成之德,或能稳住这局面。”
再提到杨昭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属于父亲的柔和,但更多的,是一种即将解脱的释然与不甘交织的复杂情绪。
萧美娘看着他,知他心意已决,泪水无声滑落。
她很了解杨广,后者或许会因失败而沮丧,会因预言而动摇,但他骨子里那份属于帝王的骄傲与对不朽功业的渴望,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消散的。
如今,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内心不知有多么的煎熬!
殿内陷入沉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忽然,杨广的表情顿住了,他的目光紧盯着窗外无边的夜色,耳边似是响起了杂音。
渐渐地,他的眼前竟然浮现出一片片令他窒息的场景——
辽东城下的尸山血海。
萨水之畔的狼狈溃逃。
将士们绝望的眼神。
国内因此而燃起的遍地烽烟...
“不...还不能...” 杨广猛然回神,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令人心悸的执拗。
萧美娘愕然抬头:“陛下?”
杨广转过身,之前脸上的疲惫与寥落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朕不能就这样退位!”
“天下人皆言朕两征高句丽而败,耗空国库,以致天下大乱!朕若就此退位,在史书之上,朕将是何等模样?一个穷兵黩武、丧师辱国、最终被迫退位的昏君吗?”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那传位诏书都跳了一下:“不!朕不甘心!高句丽!一切都是因为高句丽!只要...只要朕能再征一次!只需一次!”
“朕要亲自踏平辽东城,擒拿高元,他——必须死!”
这一切,都源于高句丽!
这是他杨广帝王生涯中最大的一块污点,最深的一处溃痈,最无法释怀的心病!
萧美娘被他眼中那骇人的光芒惊得后退半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一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