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崔秋华忽然从灶房探出头:“小远——”
“咹?”顾辰远回头,手里还拎着搪瓷盆。
“徐有来捎话,说明儿来提亲,你看是让他赶早来还是等黑来?”
“晚上吧。”顾辰远说道。
白天他们要跑县城、盯工地、顺道看打井队,日程满满当当的,“夜里我回来,大家坐着聊,时间宽裕。”
二姐跟徐有来的这桩马拉松亲事,总算是要到了终点了。
说真的,他是真的替两人高兴。
前世自己二姐孤苦伶仃,到死也没有处过朋友,前世这徐有来也是一样的闷葫芦,明明喜欢自己二姐,却从来都没有说过。
在二姐去世的那人,这个家伙就那么一直抱着二姐的身体待了三天三夜,最后是他亲手江二姐下葬。
崔秋华应了一声,扭身去堂屋,嘴里念叨着得赶紧告诉小芳。
……
随便冲了个凉水澡,顾辰远趿拉着布鞋回厢房。
屋里只点一盏煤油灯,沈红颜窝在床沿,膝盖上摊着本子,鼻尖几乎都要戳到上面了。
他把褪色的绿军裤往床头一丢,裤兜里哗啦滚出一把毛票钢镚:“媳妇儿,先别忙了,数数咱家存款。”
“等我一下——”
沈红颜头也不抬,睫毛在灯影里扑闪,小嘴无声地默算,像课堂上背乘法口诀的小学生。
顾辰远斜靠着床栏,本意是等,可白天跑累了,眼皮直打架。
灯光昏黄,沈红颜的侧脸被镀上一层柔边。
他看着看着,意识就滑了坡,鞋也没脱,人先歪倒,呼吸均匀起来。
沈红颜看完最后一行,合书回头,见他四仰八叉睡得正香,忍不住撇嘴:“说好数钱,自己倒先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搬起那条悬在床边的腿,给他摆正,又绕到里侧躺下,顺手把薄被单搭在他肚子上。
煤油灯芯“啪”地爆了个灯花,她伸手捻暗,屋里只剩窗外虫唱。
翌日天刚蒙蒙亮,顾辰远一睁眼,发现自己整整齐齐躺在床上,鞋被脱了,外衣也搭在椅背上。
他揉揉眼,里侧沈红颜背对他,呼吸轻软,像只蜷着的猫。
顾辰远先起身晨练。
今天虽只是“普通”日子,全家却像上满弦的座钟。
没人提“提亲”俩字,却连呼吸都踩着一个节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