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杨明压低的嗓音透着酒膻味,紧跟着是布帛撕裂的脆响,一记耳光甩得煤油灯焰都抖了三抖。
屋里闷哼一声,世界短暂安静,只剩男人喘着粗气。
片刻后,门“吱呀”一开,杨明晃到院心,一边勒裤带,一边撮着牙花子点烟。
“瘦得跟搓板似的,白瞎老子劲儿。”
他啐了一口,烟圈吐得比鬼都白。
坐门槛上闲瞄两圈,他终究抵不住外头锣鼓似的喧闹,回身给西厦子挂了把铜锁,然后又上了闩。
一切弄好,他便哼着小曲儿,朝灯火处溜达去了。
他前脚刚拐过巷口,暗处那团黑影便贴墙滑出。
顾辰远——眼白在月色下泛着冷铁光。
等脚步声远得听不见,他才像豹子一样窜到门前,指尖探了探锁簧,嘴角一扯,露出森白的牙。
“杨家得院子原来是这样。”
这是他头一回踏进杨铁柱家得院子。
前世今生加起来,这次都是第一次。
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老合页竟没发出半声呻吟,像是黑夜也怕惊动什么。
院里黑得能拧出墨汁,可顾辰远还是一眼扫出了轮廓:
三间起脊大瓦房,飞檐翘角,青砖对缝;
东西厦子低眉顺眼地傍在两侧,墙面水泥拉毛,在月光下泛着青霜。
院当中铺了水泥甬道,两边栽着观赏月季,早秋了,枝头上还挂着几朵褪色的红花。
放在前两年,这排场在他们青岩村里那绝对是“头一份”。
可那瓦檐缝里透出的森冷气,依旧像一把倒扣的铡刀,压得人心口发闷。
顾辰远没有多看。
他侧身进门,反手将大门虚掩,背脊贴着影壁滑进去,脚步轻得像飘落的桦树皮。
顾辰远指尖刚触到堂屋铜锁,冰凉的金属“嗒”一声轻响,像给他心脏敲了记闷棍——不是这儿。
他收手,猫一样滑到东厦子,门没关严,一股柴火烟味混着煤油酸气扑面而来,灶膛里还剩几星暗红,照见墙角堆的麻袋、铁锅、破风箱。
也不是这儿。
那就只剩下西厦子了。
他贴墙根蹭过去,门板上新加的铜锁在月光下泛着青幽幽的冷光。
顾辰远从裤腰后摸出一截细铁丝,捅进锁孔,手腕轻轻一抖。
“咔”,锁舌无声地缩回。
他把锁摘了,捏在手里,像捏着一颗随时会炸的雷。
门轴“吱——”刚要呻吟,被他肩头顶住,生生憋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