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像被抽掉脊梁,软软地滑到炕沿。
她不再哭,只是轻声问:
“顾辰远,三年了,我变成一把骨头,连死都死不成……你说,我还能算个人吗?”
深秋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煤油灯芯“噗噗”乱跳,映得墙上两条影子一会拉长、一会折断。
顾辰远没有回答,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再次裹住她,像裹住一具被岁月啃噬得只剩轮廓的标本。
“算。”他声音哑得发疼,“从今天起,谁再敢说你不是人,我先让他变成鬼。”
杨家人也知道他们做得事情不地道,本来是找到杨猛,想让他去了这个女人。
但是薛猛觉得头上有点绿,不愿意。
杨铁柱的“损招”像一张盖了公章的卖身契:“谁肯娶谢容,就给自己大哥杨铁林递条子,给他个正式得工作。”
杨林做梦都想脱产进城,一咬牙,就把婚给结了。
洞房花烛夜,他掀开盖头,看见的不是新娘,是三个哥哥轮番爬过的炕席——那画面像钉子钉在脑仁里。
自此,谢容成了他眼里的“脏货”,白天带出去上工,晚上拖回来“出气”。
她当时还不满十八,骨架没长全,一巴掌下去,人就能从炕沿飞撞到墙。
饿饭更是家常便饭:三天只给一碗稀粥,粥里漂着几粒米,像逗雀儿。
她哭,他就打得更狠:“再哭?再哭把你扔猪圈!”
杨家顺水推舟,拿着“家属”身份去公社卫生院给她办了“精神分裂”证明,红章一盖,铁锁一落。
从此,她喊破喉咙也是“疯子跑院”,谁听了都绕道走。
第一次逃跑,她沿着铁路走到县城,脚上磨得血肉模糊。
杨林骑着车追来,一根绳子拴回村,吊在梁上用皮带抽,抽累了换麻绳,麻绳断了换火钳。夜里,杨家的女人也来了——大嫂、二嫂、小姑子,一人手里一根纳鞋底的大针,专挑大腿根、腋下、乳房内侧下针,边扎边骂:
“骚狐狸,要不是你,我家老三能躲出去五年不回家?”
“祸水!今天给你长记性!”
猪毛、辣椒面、洗衣膏,都往最柔软的地方塞。
她们笑着,像给年猪放血,又像给妒妇下蛊。
谢容的惨叫被毛巾堵回喉咙,只剩一双脚在泥地上蹬出两道长长的沟。
后来,她不再喊了。
眼睛一天比一天暗,身子一天比一天薄,瘦得月经都停了,瘦得肋骨在皮下排成琴键,风一吹就能弹出声。
